挂在大厅正中央的是幅肖像画，画里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着装讲究，头发和胡子梳得整齐，金丝眼镜挂在高挺的鼻子上，他正炯炯有神地盯着画框外的一切。

    “这幅肖像画极具水平，他拥有古典的艺术语言和现代的精神，一定是名家真迹。”一个打扮气派的男子推门而入，他一眼就瞧着了这幅肖像画，并神气地说道。展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投向了他，他也丝毫不怯，继续说道:“我认为这幅肖像画中最传神的地方就是男人的金丝眼镜……”

    没等他说完，一个消瘦的男人就反驳说道：“我不这么认为，画中最传神的，分明是他的头发和胡子，你看它们整整齐齐，黑得发亮，就像是刚打理好的一样，金丝眼镜在男人的脸上显得太多余了。”

    听见有人反驳自己，打扮气派的男子也不甘示弱地说:“并不多余，那只是画家对比例的一种把控，眼镜正好和画中人的高鼻梁相得益彰，只有有了眼镜才不突兀，再看看你所说的胡子，我甚至认为，这样让画中的人物显老了！”

    两人开始喋喋不休，谁也不肯服谁。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展厅里很快分成“胡子派”和“眼镜派”。

    我对于他们的争论感到非常疑惑，于是我问我周围的人，他们告诉我，打扮气派的男子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研究画了。而消瘦的男子则是附近一家店里的理发师，他的技艺又快又好，但也没听说过在艺术上有建树。

    我捧腹大笑，一个商人和一个理发师居然在争论一幅肖像画？

    “画里最漂亮的是他的衣服。”我大声说道。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我，他们都清楚，我介入了这场争论。

    “说说你这样认为的理由。”消瘦的男子瞪圆了眼睛朝我说道。

    “你们看他的衣服，色彩变化明显，引起无尽的遐想，蓝色、红色、金色之间的走线多么完美，将他的肌肉修饰得恰到好处，胡子、头发和眼镜固然都画得非常好，但是在这方面，我认为它们都不如衣服。”

    伴随着一阵掌声，我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那两个家伙也被我说服，他们认为我才是现场最懂画的，甚至有人跳出来称赞我简直就是个艺术家。

    我享受着掌声和称赞，刚打算开口，对我面前的这幅肖像画继续品论一番 ，就听见有人叫我。

    “哟，这不是刘裁缝吗？今天没在店里啊，我的衣服做好了吗？”我被买主认出来了，当时脸就一红，立刻钻进人群中去。

    “天啊，他是个裁缝，怎么可能懂画！”众人议论纷纷。

    “我还是认为胡子画得好。”

    “不！眼镜画得好。”

    不久之后，所有人又都开始争辩起肖像画来。有的说眼镜画得好，有的说头发和胡子画得好，有的说衣服画得好。甚至还有人说，那黑色的背景深邃无比，画得最好。

    一时之间，展厅里乱作一团。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不知何时起，画中那个男人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头发、胡子沾满污垢，眼镜斜挂在鼻子上，几乎就要掉下去，他紧闭双眼，再也不看向框外哩！

（发表于《参花》2021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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