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云红办事有条理，任何事情都提前考虑，这和雷雨强惊人的相似。相隔遥远的距离，他们相知相依，配合默契，正是不一样的情深，才能构建这传奇。雷雨强把两人去三亚的飞机票提前十多天就订好了，接着云红订好了酒店。她告诉雷雨强，房间落地窗面朝碧海蓝天。更确切地说，这是不向朋友宣布的浪漫婚礼，他们心照不宣。幸福在等待他俩，别具一格的意境，甜蜜着两人的心。激动中依然平静，似微漾的湖水在春阳下闪烁。

    就这样他们在欣喜中过去了十来天，临行在即，俨然两地分居的夫妻就要相聚般温馨。每天的微信联络从未间断过，突然雷雨强手机关机，两天了。云红在非常焦急的情形下，考虑等等，再给他单位打电话。

    就在两天前的晚上，雷雨强说要去大理出差几天，但也不至于手机关机呀！他们两年多的交往，是不可能有情感变化的。而且说好在三亚旅游半个月，接着去丽江见雷雨强的老父老母。云红担心他去大理出差，遇上野牦牛是很危险的。在忍受了五天的煎熬后，雷雨强来电话了。云红满脸淌着泪接电话，激动让她的手颤抖。

    “雨强，你的声音很低弱，身体不舒服吗？”云红得不到回答接着说，“你关机五天，你知道我急成什么样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雨强……”

    雷雨强在去大理的路上出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五天，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云红。本来他不想让云红知道，现在也只能告诉她了。“云……那天去大理出差……受了点小伤。”

    云红立刻挂掉电话，开启视频请求，雷雨强却没有接。他不能让云红见他躺在医院病床上，只有痛苦地任思念在心中蔓延。云红瘫靠在沙发上，闭紧的双眼涌出了泪。苦熬了多少相思的日子，为什么总是难相见？他不是受了小伤，不是的。

    腊月早晨的风，扇动尖利的翅膀抽打树枝，茨坪街上滚圆的雪籽敲打地面，云红拖着旅行箱急急地赶路。雪白的围巾在颈上随寒风舞弄，她愁容满面的脸显得很苍白。上午十点多，她总算到了洪城机场，经过五十分钟公交车的颠簸，再乘火车，再转公交车，现在才可休息一会。

    飞往丽江的飞机在跑道上缓缓上升，云红心情也稳定了许多。雷雨强伤得到底有多重？这仿佛刻在她心里的痛。飞机穿行在云团里，她只见窗外浓雾沉沉，心总在挂牵雷雨强。空姐送来点心和饮料，她仅抿了一点橙汁。飞机已经进入了丽江，阳光灿烂，蔚蓝的天上挂了洁白的云朵。这仿佛是浓情的春天，给云红灌满了思念，一幕幕在眼前，把她和雷雨强紧紧相连。飞机抵达丽江机场，她第一个下飞机，依然去了上次住过的玉龙雪山酒店。这里曾经是雷雨强给她预订的，她对这里寄予了感情。她脱下大衣换了春天的套装，再给雷雨强打电话。

    “雨强，我来了丽江，正在玉龙雪山酒店。你在哪家医院？”云红问，“雨强，你说话呀！通话中的时间似乎停止，双方没有声音，但热血在全身沸腾。雷雨强不愿在这个时候和云红见面，他已下狠心拒绝。并不是他忘记曾许下的诺言，更不会忘记真情，只因身负重伤了。

    “云红，既然来了丽江，好好玩几天，”雷雨强说，“医院不要来了，等伤好了我去井冈山。”

    云红万般无奈地打电话给雷雨强公司，才知道他在丽江医院骨伤外科。

四

    云红对雷雨强的心疼和思念在心里翻腾，她轻轻地敲病房的门再推开进去。雷雨强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身边有一个五十开外穿工作服的男人。雷雨强见是云红，并不吃惊，似乎早有预料，然而他非常尴尬，撕心裂肺似的难受，对云红日日夜夜的爱涌上心头。

    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见面，他是不愿的，自己这个样子会给云红带来痛苦。他身体动不了，只能举起双手：“云……”

    云红奔过去抱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穿工作服的男人见这情景悄悄地出去了。细心的云红轻轻揭开雷雨强的被单，见他的左腿只有半截，被白色的纱布缠着。他只剩一条腿，活生生的事实啊！她的心在剧痛，泪水禁不住涌流。一会，她触电般反应过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伤心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雷雨强的安慰。她为自己刚才的失控感到惭愧，深深知道，他从一个健美的男子突然成为残疾人，需要多大的心理承受力？只有恋人的深情和有力的话语，才是他精神的支柱，治愈心情的良药。

    雷雨强告诉了云红车祸的经过。车快进入大理的路上，两头离群的牦牛穿过马路，司机紧急刹车，被后面货车追尾，牦牛无险，车上共三人，二人轻伤，只有雷雨强重伤。

    公司把这起事故定为工伤，安排他特殊病房，并且派了两个护工日夜轮换。这时出去的护工回来了，给云红带来了雪莲花茶和玫瑰花饼。

    “谢谢叔叔！”云红双手接过。

    雷雨强和云红的爱情，他们自己很清楚，注定还在成长中，需要内心境界的升华。病房有护工，即使是一道爱的眼神，都是尴尬的。云红从医院出来，身上披满落日的霞光，诱人的彩云在远处缠绵。她选择了步行回酒店，在这美丽而陌生的丽江古城，路上众生归心似箭。可她仅仅是天涯旅人，该如何安排自己的行程？与雷雨强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早已入心缠绕。雷雨强要她早日回井冈山过春节，而她不忍心留下他在医院过年，想给予他温馨陪伴。当然，她和雷雨强不是红尘一杯随心所欲的酒，这是幸福的相守与等待，爱的翅膀张开从未收拢，谁也离不开谁，情比岁月还长。

    云红没有直达酒店，她来到一家房屋中介。和中介女老板磨破嘴皮，总算租下了一个单间。“一个月，哪有这样租房的？”老板说，最少也得租一个季度啊！然而她美丽的爱情故事感动了老板。爱，是不能看着对方痛苦不管的。

    云红在酒店住了一晚，一大早来租住房打扫卫生，赶去菜场买了肉食，保温饭盒等。她有一个月的休假，就这样每天给雷雨强送营养膳食，一勺一勺喂他。每当这时，聪明的护工就会悄悄地出去。

    “云红，我很感动，也不好意思。”雷雨强说。

    “这是我应当做的。只希望你的伤口早日愈合，装上假肢。”云红说。雷雨强眼含泪水。

    一天中午，云红正给雷雨强喂汤，碰巧他父母亲来了，见此情景非常感激。雷雨强给双方做过介绍，父母知道她就是云红，高兴得满面红光。

    “伯父伯母！”云红微微弯腰。

    “雨强常说起你，谢谢你远程赶来，回家里去休息吧。”

    “妈，云红为了照顾我，特意租了一间房子。”

    “哎呀，这孩子……”母亲又惊讶又感动，不知说什么好。

    云红为雷雨强送营养餐日复一日，转眼间大年三十到了，护工回家过年，留下云红陪伴他。雷雨强因为年轻，伤口恢复较快，已经能坐在床上。除夕夜，这里的空气显得温馨浪漫，时光船载满情深，在云红心里点开了新的乐章。她把自己日后的计划告诉了雷雨强，她准备申请调来丽江工作，雷雨强沉默了许久才说话。

    “第一，你为一个残疾人离乡背井，我不赞成。第二，你在红土地长大，不宜在丽江长久生活。第三，你是井冈山纪念馆负责人，没有特殊情况，难调动。”

    “我们的关系还不特殊吗？”云红说，“何况你是工伤。”

    “云红……”

    女子爱到深处自然痴，痴到不懂人间烟火。雷雨强睡了这么多天病床，越睡越理智。知道自己的治疗之路还很漫长，不是不希望和云红在一起，而是担心自己承受不起这份爱。这些天，他和云红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尾。

    晨曦渐渐挤压灯光，大年初一了，护工进门就给他们拜年，特别祝福雷雨强早日康复。

    云红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医院，丽江的年味浓到能净化她悲伤的眼神。满街的花卉及灯笼若说不足为奇，那花花绿绿的，整条街的油纸伞堪称一绝，令人大开眼界。然而繁华对她仅一瞬间，雷雨强对她的不理解或是不顾及她的感受，导致她在陌生的丽江过年，备感寂寥。很快她眼前显现了井冈山春节的气氛，家家店铺门前飘扬五星红旗，红歌声汇集在天空飘荡。来丽江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深深地想家了。

   云红回到租住房，看着锅碗瓢盆……这都是她对雷雨强的爱。一个月的假期，在美丽的光阴之河悄悄地流去。她要和雷雨强走进婚姻的殿堂，无疑，还要经历一场漫长的等待。

    那天，云红为雷雨强做完最后一顿饭，将这小小的房间拍了视频，带着行李离开了。在医院，她看着雷雨强慢慢地喝汤，他的神情明显有离别的忧伤。云红下午三点多的飞机，这是掩盖不了的难过，但他还是极力表现出快乐的样子。

    他把饭盒给云红说：“吃饱了，明天开始要把我馋死哦！”

    “很简单，我上班请假，随时可以飞回来，”云红笑着说。

    “云红……”雷雨强握住云红的手，“回去好好休息！”

    云红情难自抑，泪水滴在雷雨强的手上，想要说的话，却开不了口。她轻轻地松开手，拖着行李箱缓步走，心中在呐喊：雨强，我等你，等你！她忍不住回过头再看雷雨强。雷雨强目送云红消失在病房外，目光似乎凝固。

（发表于《参花》2021年11期上） 

想看更多作品，可订购当期或订阅《参花》 

咨询电话0431-81686158，咨询QQ2201137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