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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蹚不过的马家河(七)
2022-06-16 12:31:40 来源: 作者:马举 【 】 浏览:261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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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栓走后,焕如和我四奶一起拉扯着金锁儿,一老一小两个寡妇,倒有些惺惺相惜的默契。毕竟焕如还年轻着,守着守着,就有点守不住了。

    四奶是个做啥的?老人嘴边前的话是:我吃过的盐比你焕如吃过的米也多。焕如在这个大脚板婆婆面前,简直就是六月的菜瓜——嫩棒。起先,我四奶也没大在意,只是觉得焕如洗洗涮涮,打打扮扮的比以前勤,到大队打石子儿、捻羊毛也要换个干净罩衫,有心说:这焕如骑上马讨吃哩——盼不穷!

    受苦还换个见人衣裳!焕如在大队院和几个光棍汉有说有笑,打情骂俏的样子四奶实在是看不惯,但又不好说,本村当院的,料他谁也不敢把焕如咋。

    其实焕如也可怜哩。才三十几,正当年纪,正是一朵花开得圪茂茂的时候,却连个浇水的人都没。四奶是过来人,焕如受的啥苦,她心里一清二楚。说笑就说笑吧,还不叫人家娃过过嘴瘾啊。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情啊,迟早得跟人跑了。焕如一走,那金锁儿势必要跟上妈走。一想到金锁儿,四奶的心口就疼的揪成了一疙瘩,老半天缓不过劲儿来。东间里焕如翻烙饼,西间里四奶在盘肠。

    小耳房里,二大爷眼端端盯着房顶上裸露的细杨木椽发呆,只有金锁儿四六不懂,睡得香甜。

    那天焕如出门前是打扮了一下的,和婆婆交代下孩子,又折回到东正窑好一阵子,她在镜子前把头发梳了又梳,照了又照,两根辫子编得紧紧的,辫稍对接在一起,隐藏在辫花里,两根辫子就结成了一圈,临出门还把鬓角的头发又拢了一次。四奶在院子里一边和金锁儿说话,一边偷悄悄地从玻璃上照焕如。心说:你爹病了?你哄鬼去哇,病了你打扮上,你爹病就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咋给你爹治病!

    焕如前脚走,我四奶给金锁儿一把大豆,说:“金锁儿,你给奶奶在家看门的,奶奶给出地摘些豆角。”那年金锁儿六岁,能听进话了,就坐在大门洞嘎嘣嘎嘣吃大豆。焕如被我四奶算了个准,根本没有去看她爹,而是钻进了一块正在扬花的莜麦地。那年的雨水多,那莜麦长得高,焕如和一个挺高大的男人先后走进莜麦地,走着走着,那海一样的莜麦就把焕如和那个人淹没了……

    当我四奶听到焕如的哭泣时,“捉奸拿双”的念头便灰飞烟灭了,她叹一口气,悄悄秘秘地从另一条道走了。

    看门的金锁儿坐在门洞子里睡着了,哈喇水流了一脯子。四奶把金锁儿抱到炕上,太阳的影儿已经斜了,在地里锄二遍山药的二大爷也快回来吃饭了。

    那天中午,焕如没有回来,是去了她娘家,还是一直和那个高个子男人在莜麦地里待着,就不得知了。

    四奶抱起睡得人事不省的金锁儿放到炕上,心里那个难活呀,简直胜过刀刮!眼看焕如是守不住了,要是那男人想和焕如做个长久夫妻,那焕如也铁定了心跟人家,自己还真不好拦挡。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了,你硬要拦挡,那焕如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撕破脸和你闹整起来,也没个抓拿。我四奶靠在炕沿边一动不动地发呆,她好像连搂柴烧火的心思都没了。她想啊想,想来想去也没个万全办法,这个熬倒三个老汉的硬铮女人,在儿媳妇这件事情上是真没主意了。

    我二大爷回来了,饿得早就前胸贴了后背,弓着身子,把锄放下,进门先喝一碗苦菜汤子。家里哑声静悄,他妈饭也没做,靠在炕沿边操着手发呆。

    金锁儿醒来,看见他妈不在,饭也没熟,就咧着嘴哭开了。我二大爷哄金锁儿,说:“金

    锁儿俺娃不哭,二叔教俺娃开飞机。”便把金锁儿架在肩膀上颠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在炕上转。没一会儿工夫,金锁儿泪还没干就笑了。二大爷说:“妈,做饭哇,饿死了。”四奶打个嗨声,叹口气,起身烧火做饭去了。

    焕如是过了两天才回来的。焕如回来,我四奶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慢吞吞地说:“焕如,你咋这么着急就回来了?不说多伺候老汉几天?”过会,四奶又说:“焕如啊,你看我这死心烂肝的,你那天走得急的,你一走我才想起来,没给金锁儿他姥爷拿些吃喝。

    老汉病着,亲家分道连个礼往也不懂了,叫人家笑话哩!我这会儿这脑筋瓷得反应不过来个四六颠倒,以后你得提醒我哩!”本来焕如背着婆婆私会,心里有疚,进门前胸口还在“扑通扑通”直打鼓,听婆婆这么一说,悬着的心落了地,继而又被婆婆感动得心里暖暖的。

    焕如说:“妈,您快别多想,他常年是个病的,咱还回回给他买个吃的?再说咱年年时逢八节不也给拿的不少嘛!”四奶说:“咿呀呀,难怪人家老话说女儿们是外人!”

    四奶一边和焕如说着家常话,打问焕如妈家的事情,一边偷偷打量焕如。焕如看起来挺精神,脸面由先前的蜡黄变作了红润粉白,从进门就不住手地做营生,一会儿撵鸡一会儿喂狗,一会儿提了水桶浇菜,一会儿又张罗着洗衣服。我四奶在心里骂焕如,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世界上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而她在面对焕如的时候,又把那些话转换成了世界上最明智、最贴心的婆婆说的话。

    平常焕如总是他奶长他奶短的,从那天以后,焕如就叫开妈了。尽管我四奶一想到莜麦地里的事情,心里就愤恨难平,可一听到焕如叫她妈,还是欢欢地答应了。她好听那一声妈,只要还叫她妈,焕如就还是这个家里的人。纵然焕如有千般不是,也得咬牙忍着,不忍能咋?这种事情扯破了脸更不好收场,娘儿俩,两个寡妇,一厢一个,这日子真是难熬啊。


(发表于《参花》2021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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