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红色唐装的老头在街上走。老头右手拄一根拐杖，左手拎着一袋橘子，一共六个。不用尝，老头都知道，橘子很甜，水分足。

    感觉有些累了，老头想歇歇。前面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有椅子， 老头就走过去。椅子是双人长条木椅，一个穿黑色皮衣的老头坐在椅子中间，一根黑拐杖靠在椅子上。见唐装老头来了，穿黑色皮衣的老头就往左边挪了挪，唐装老头就在右边坐下了，拐杖靠在椅子上。

    “歇歇。” 

    “歇歇。” 

    两个老头这样打招呼，很自然。

    唐装老头拿出一个橘子，剥开。想想，又拿出一个递给皮衣老头： “尝尝，甜。”皮衣老头一开始不好意思接，迟疑一下，也许是口渴， 就接了。唐装老头掰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是甜，水又多。”皮衣老头被诱惑了，也剥开橘子吃：“甜。” 

    两个老头就这样“认识”了。

    唐装老头边品尝橘子，边说他买橘子的经验。他说螺丝拐那边有五家卖水果的，他都买过他们的橘子。可回家一上秤，几乎都缺斤少两； 有一个更气人，自己明明挑选的是好橘子，称了拎回家，却发现有一两个是坏的，被调包了。“看上去很憨厚，尽做缺德事。”唐装老头说。“是缺德。”皮衣老头附和。

    “有一家好。”唐装老头又说，“从不缺斤少两，还好吃。之后，我就一直买那家的。那个老板，女的，对人也好，客客气气的。” 

    皮衣老头说：“您有经验。”唐装老头笑了。

    两个老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天。后来，唐装老头发现皮衣老头胸前挂着一块小牌牌，就问：“老哥，您胸口挂的啥哦？” 

    皮衣老头一只手捏着那个小牌牌说：“平安牌。”又说：“建英给我做的。” 

    “建英是谁？” 

    “我姑娘。” 

    皮衣老头说，姑娘担心他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给他做了这个平安牌，上面有姑娘的电话号码。

    “多事！我咋会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呢？我老了，但没糊涂。”皮衣老头说。

    唐装老头安慰他：“姑娘也是一片好心。” 

    皮衣老头还是觉得姑娘多事。他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自己年轻时跑过新疆贩葡萄、跑过青海打山洞……自己天南地北都跑过， 咋没走丢呢？

    唐装老头笑了，说：“不一样了。那时年轻，现在老了。”顿一下，又问：“老哥今年高寿？” 

    “八十三。”皮衣老头说，“但我还没糊涂。” 

    唐装老头又问皮衣老头：“家住哪？” 皮衣老头说：“河西头。”唐装老头知道那个地方，自言自语道：“哦。去过。” 

    这时，唐装老头的手机响了，是儿子问他在哪，喊他回家吃饭了。唐装老头和皮衣老头告个别，就起身拄着拐杖离开了。

    唐装老头的家很近，就在对面小区里。从这儿能看见家的客厅窗户。

    见唐装老头走了，皮衣老头也打算回家。他拿着拐杖站起身来准备走，四下里望望， 心里“咯噔”一下：“家在哪里呢？” 

    皮衣老头仔细回忆，自己来的时候，一路有汽车、商店、红绿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皮衣老头还在原地辨别回家的方向。

    这时，从唐装老头家的小区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过来问了皮衣老头几句话，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他胸前平安牌上的电话。

    中年男人是唐装老头的儿子。他陪着皮衣老头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家人。

    约二十分钟后，皮衣老头的女儿来了。就是唐装老头嘴里说的那个卖水果的女老板。

（发表于《参花》2022年11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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