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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烟花三月下扬州(二)
2022-11-30 18:17:45 来源: 作者:冰枫 【 】 浏览:259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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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的距离是你在我身边


    头痛欲裂是与酒精狂欢的标志,前一夜有多放肆,第二天就有多难受。记得老师说这是一种叫的病,酒做引,和相思一般, 都会让人颓唐、心悸、处处疼痛。这真的是一个规则严谨的世界,因果报应这种诅咒竟然连酒精都不放过,原本放松喘息的狂欢被加上了筹码后让人更加窒息,原来,连醉酒都是有代价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我探到床帘外面,发现寝室空无一人,看见桌子上零散的几个易拉罐,我随即一阵眩晕,那我昨天还在夸赞的克莱因蓝酒瓶,如今却显得无比的嘲讽和刺眼。我好像窒息一般,扑通一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换着气,眼泪像爆掉的水管,不住地流,伴着剧烈的头痛,我哭到抽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明明那么美好, 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那体温,那声音, 那阳光,明明那么真实,为什么总愿意捉弄凄惨的人?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仿佛时间在积累, 三月,四月,五月,而我在沉淀,与其说沉淀, 不如说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周哲几次约我一起吃饭约自习室,我都无一例外地回绝,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不想。学校解封后,妍也拽我出去过几次,每次都感觉像是完成任务。苏旭辰还是惯例每周末晚上带我游戏上分, 像是一项准时打卡的任务,话总是很少。一切的一切好像敲击的计算机代码,有条不紊, 却毫无感情可言。

    我在努力迎合身边的人,可是失望就是失望,这种失望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对我自己。有人可能会说,这是无病呻吟。或许吧, 当心里空空如也的时候,可能就不会有什么奢望了吧。

    “美院后面那条小路两边的榆叶梅都开了,有时间去看看? 

    无比熟悉的对话框此时却激不起心中的任何波澜,这种曾经会让我开心一整天的话, 如今却也不过尔尔。

    我再次出于我们之间的社交习惯,乖巧地同意了。出于礼貌,我还是化了妆,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去赴约。当我走到地方的时候,意料之外,我和去年第一次看到这里时的感觉一样无比陶醉。

    微风轻拂,小路两边的榆叶梅如粉色的云彩一般,丛丛簇簇映粉了半边天。齐市五月的风温柔了不少,却依旧带着一丝粗犷, 至少是对于眼前这些艳而不媚的榆叶梅来讲。一阵风来,落英缤纷,花瓣带着初春的芬芳纷纷扬扬飘落,落在肩头,落在地上。

    去年初次发现这里是和他一起交社团材料,走这里也完全是为了抄近路,可能对他来讲毫无浪漫可言吧,我不知是他不懂浪漫还是只对我。可是对我来说,在这却是第一次怦然心动。记得后来我没话找话:

    “美院后面咱俩上次走的那条路两边的花都谢了。 

    “我都不记得了。明年还会再开的。 

    我没有再回,因为他从来不懂,我喜欢的又何止是花。

    “肖冰。我闻声回头,看见他还是穿着去年送材料穿的那身浅色牛仔套装,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手中材料换成了手机支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是心境呢?又何曾相同。他看着我有些木讷的反应,以为我是疑惑那个黑色手机支架的存在, 便解释道:我记得你很喜欢这儿,快毕业了, 还没有一张跟你的合照,我这个当哥的不称职。随即便是一阵缓解尴尬的傻笑。

    我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真的被这段苍白的解释感动了:你拍毕业照的时候, 千万千万记得叫我!这句话更像是喊出来的,显然他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啊好, 没有问题。 

    人与人之间舒适的社交距离是三十厘米, 可是当合影时,在本就局促的手机屏幕中依旧僵硬地保持着十厘米的距离,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也是我这辈子不能跨越的鸿沟, 里面写满了遗憾。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在我身边,就像水星,所有人都知道它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 却只有自己知道它们之间的距离,你把我当作妹妹,而我又敢有什么妄想呢?

 

快长大吧,在再次相遇之前

 

    “时光的河入海流, 终于我们分头走……凤凰花开的路口遍布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毕业季伴着六月的风和雨如期而至。我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会过得如此之快, 面对着悄然而至的毕业季,我表现出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风声飘飘,雨也潇潇,夜半还睡不着……漫天繁星闪耀,人儿痴痴笑……六月的齐市和以往一样,连雨天瓢泼大雨下个不停,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校园里的路面一片汪洋,总有人戏称:来齐大看海吧!去年我还会叛逆地去踩深深浅浅的水坑,瓢泼大雨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风,在雨伞下,一如既往,保持干燥的只有头。如今我却觉得,仿佛这样的连雨天,是没有人会在意伞下泪流满面的人的吧。

    去年的我总喜欢在大雨天的傍晚疯狂出逃,去歌厅、去夜市、去闹市的饭店,那可能是一个向着阳光奋力追逐的女孩吧,可是如今我仿佛却是那个最见不得阳光的人,我喜欢孤寂,我喜欢蜷缩在角落,我喜欢在自习室最阴冷的角落,仿佛只有朝阳或者夕阳照在桌子上的时候,我可能才会向光照来的地方看一看。

    仿佛今年毕业的不只有苏旭辰,还有我。人啊,总是这样,在无知的年龄做了选择, 在懂事的年龄一直在承担后果,任何一次选择都有它所对应的筹码。仿佛我们都还没有做好成为大人的准备,仿佛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仿佛时间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快长大吧,在再次相遇之前,快长大吧, 让再一次看见你的我刮目相看,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明天好像没有雨,我们要穿学士服拍毕业照。看看你有没有时间过来? 

    “明天我没课。过去找你。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道真的要结束了吗?如果这样,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起来认真地选好了一条黄色碎花的裙子,用心地化了精致的妆, 我始终清楚地知道,失望不过是一时的,只要感到一丝温度,那在乎就会义无反顾。我们之间的惯性交往告诉我,对于他的问题, 我说不出除了肯定之外的其他答案。

    只是啊,天也会开玩笑吧,天公不作美, 总是欺负着那些可怜人。我刚走出寝室楼门, 最后一级台阶好像是专门为我设置的陷阱开关,刚踏上去,瓢泼大雨扑面而来。我抬头望望天,发出了一声冷笑,转头走进了寝室楼门。

    这雨一下下了一整天,仿佛一气呵成的水结界,把我死死地封在这个像蚁穴一样的寝室楼中。这一天,我伴着窗外雨打玻璃的破碎声傻傻地坐在床上,透过床帘的缝隙傻傻地看着窗外,盼着雨停,昏暗阴沉的天空丝毫没有太阳东升西落的痕迹,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然而天色一直暗沉,却也看不出任何变化。

    一声微信提示音划破了寂静,是他:

    “晚上出来吃饭吧。带着伞,多穿点。 

    “好。 

    我仿佛是通电后充满活力的马达,马上起身换上一身厚一点的衣服冲了出去。他在寝室楼下等我,我故意用玩笑的口气掩盖我这一天的萎靡不振:咋忽然找我吃饭了呢?”“这不今天下一天雨,毕业照没照上, 待着怪没意思的,拽你出来吃点,以后可能机会就少了。 

    我们伴着雾蒙蒙的夜色,伴着这仿佛独一无二的霓虹,坐在临窗的桌边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在点餐尾声,我抢先在他前面:来一打啤酒。我像做坏事的小孩,看着他瞳孔地震一般的表情哈哈大笑。

    他故作严肃地抚着酒瓶说:我毕业以后你少喝酒,出去最多就一瓶。我十分乖巧地点头。

    可能只有酒精才会让人短暂地忘掉难过吧,又或许酒精才能抚平遗憾?

 

莫比乌斯环的诅咒

 

    有人说酒精的瘾是欲望肉体的渴望,而我却觉得这是精神的救赎与短暂的遗忘。当失落与酒精碰撞出泡沫,逐步上升消散失重, 最后变成一个空气分子,飘进你的酒杯,这样算不算你听见了我的忧愁,算不算我喝了你的酒?意识在麦芽香气中消弭,眼泪在嘴角滑进口中,除了冰凉的温度,没有味道, 也没有难过。

    酒过三巡,喝了四瓶啤酒的我已经不太能保持清醒,可是潜意识告诉我,在他面前, 我,一定不可以放飞自我。他虽然酒量很好, 但是也已经到了微醺状态,明显比日常健谈了许多。江苏连云港,我已经签好合同了, 毕业先去那实习,如果可以就留在那了。”“那等你回家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见吗?”“很可能回不来了,每年就春节五天假,都不够来回折腾的时间。我缓缓地抬头望了望头顶的灯,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可能仰头也不能让眼眶盛下逐渐增多的泪水。

    他仿佛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沉默,又或是不解我在望着什么,随口问道:瞅啥呢? 在我低头打算用笑容和含糊的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滑落,直接在脸颊连成线。他由于这一幕而显得不知所措,乃至愧疚,连忙补充道:没事的,一回来,我就来找你。我用尽全力地点头,仿佛要将这句话按章生效,眼泪也伴着点头的惯性簌簌地流了下来。

    他大口地喝了一口啤酒,清了清嗓子, 十分正式地说:问你个问题。”“你问。 我表现出惯常的乖巧。你还喜欢我吗?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一时间竟然语塞。最后几经思索,道:不知道。他也习惯性地一笑:不说这个,吃饭。 

    我不知道这三个冰冷的字是怎么从我火山喷发一般的内心中逃离出来的,违心的话从来没有哪一句让我感觉到如此愧疚,对不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简短的三个字, 竟然就总结了一年多的单恋长跑,竟然就轻松代表了每一次因为他一句话的跌宕起伏, 想到这,我举起酒瓶直接一口气见底……再后来发生什么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那久违的眩晕感、沦陷感再次袭来,头痛欲裂。等缓过神来,我正站在图书馆门前的杂乱人群中,在喧嚣中仿佛听到是要准备照什么照片。就在我一脸疑惑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人群中间。我站稳后,猛地一抬头发现是他。他回应似的一笑:离我近点,看镜头。我随着一声吆喝,转过头去,快门声响,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他的身边是我。

    没错,这是二〇二〇年九月份社团的合影,与记忆中不同的是,我站在他身边。

    原来,遗憾可以以这种方式弥补,原来我也可以如此被主动。

    这一次,时间过得很长,我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份毕业季的忧伤,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我在新生入学中接到了不认识我的陈诚昊,我在上课时碰到了和我学号相邻的周哲,这一切仿佛排列组合一般,虽然被打乱了顺序,但一切在冥冥中仿佛已经安排好, 井井有条。认识的人仿佛总会认识,在这个时空,苏旭辰仿佛更加有温度,别人用温柔形容他,而我用他形容温柔,他的眼里总是闪闪发光。

    十月份,社团纳新结束,曾经我的刺头兄弟陈诚昊成了我的部员,而曾经与苏旭辰地下闪恋的渣女也被我面试刷掉,我不能让悲剧重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见我喜欢的男孩再受到伤害,毕竟对于我喜欢的,我从来不会选择大度。

    晚上,他拽着我出学校吃饭,累了一天, 他点了两瓶冰镇啤酒,我明显感觉到这个时空的他是喜欢我的,至于我之前有没有表白, 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他在我心里,更加重要了。

    送我回寝室时,不知从哪变出一管钢笔, 伸手递给我:喏,国庆节礼物。我听完这个有些离谱的理由笑出声,哪有人国庆节送礼物的啊?”“怎么,不行吗?那我下个月感恩节送?双十一可能更早点。我们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发表于《参花》2022年12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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