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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丑(下)
2023-03-16 10:39:35 来源: 作者:季江 【 】 浏览:400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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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家大力扶持和发展乡镇企业,乡镇企业是以乡村为基地, 发展因地制宜的中小型企业。其核心是让每一个村民富起来,不掉队。

    福友开着车,从乡里面开完乡镇企业大会后,觉得自己身为村主任,应该把阿丑的个人问题关心一下。车快到村口的时候,福友远远瞧到阿丑依立在村口照壁上,福友停住车,下了车,发觉阿丑今儿有点失落和伤感,于是问:今天怎么感觉不对劲,像霜打了似的,村里面谁得罪上你了?咱找他去。 阿丑急忙应道:没,没没,没有……福友身为村主任,多经广见,再加上对阿丑的问询,心中也有了点眉目。他觉得今天的阿丑不像是受了气,反倒像是有啥心思。福友道:乡里面有一对做饭的老两口,有个女儿, 我有心给你介绍上,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阿丑应道:我没什么要求,人家愿意,我就愿意。通过这样一番探话,福友心里也就清楚了阿丑今天不对劲的原因了。

    阿丑经常帮翠翠担水,至于翠翠对阿丑是否有好感,村里面的人也不太清楚,毕竟翠翠是女孩子,比较含蓄,不容易暴露她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 福友又说:咱村那个翠翠就是个过日子的好女,也不知道翠翠有对象了吗?阿丑也不傻,听出了村主任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说道:我和翠翠其实就没有那回事儿,只是见她娘俩日子过得苦寒,出于同情,我帮她娘俩担些吃水…… 

    茶余饭后,村里人喜欢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阿丑的事情自然也成了他们的话题。有的人说:蛇走呢,兔窜呢,各有各的盘算呢。认为阿丑帮翠翠娘俩担水是有图谋的,说白了,就是议论阿丑帮翠翠娘俩担水,以达到娶翠翠的目的。阿丑帮翠翠担水, 日子长了,对翠翠娘俩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理。有的人见风就是雨,给乱点鸳鸯谱了。

    关于他俩的传言,早就进了福友的耳朵里了。村主任福友是个精明人,也就不再提翠翠了,暂时也不谈阿丑的个人问题了。

    眼看快晌午了,村主任搬上阿丑就回了家。正在吃饭,绰号大喇叭的四女子从门进来了,一屁股坐到炕沿上,说:今天有个瘦干瘦干的老头和一个后生去了翠翠家, 还拿的好烟好酒。估计是给翠翠介绍对象的吧?从那后生的穿着打扮上看,应该家底子不错的喽……阿丑应答:四女子,李家腌了几缸咸菜,张家喂了几只鸡,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正常的吗?四女子见阿丑不怎么想听这样的话题,就转身和村主任媳妇喜梅拉呱去了。

    农村注重风土人情,哪家有盖房上梁的、红白事宴的,隔壁邻友都会搭手帮忙。能干的人帮忙拉车沙子,抬个木头,端个盘子, 点个麻炮。啥也干不了的,就边帮发烟,边热情地抽烟呱嗒,就当给东家捧个场。

    阿丑也经常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最让他忙活的时候,是村里有百岁老人去世的时候,虽说是白事宴,但是村里人常说, 熟到的瓜,够本了,儿女们为了表示对父母的怀念,订上两班子鼓匠以送父母最后一程,并以此彰显家族的实力。

    鼓匠们来了以后,除了重要事和东家说, 沏茶、烤火取暖等吃喝拉撒的事,都要呼喊阿丑。阿丑边侍候鼓匠,边跟着鼓匠学点儿艺。时间长了,他不仅学会了几下子吹打,还会唱几句。阿丑最拿手的唱段是山西地方小剧种,大同的耍孩儿《猪八戒背媳妇》:

    “唉,媳妇呀!唉,我娶你个小娘子……

    上梳油头黑丁丁,下穿罗裙宽整整,柳叶弯眉细盈盈,毛儿眼睛水灵灵,不擦那花粉香喷喷,不涂那胭脂红彤彤……唉嗨吆, 天下美女第一名…… 

    …………

    只见阿丑手里拿着一把亮莹莹的粉色扇子,拦腰系一根磨得黑亮的红裤带,一边扮演猪八戒,一边扮演小娘子。在地上手舞足蹈、蹦来跳去。红花酒绿的彩色灯光在他的脸庞和身上闪烁,远远望去,仙袂飘飘、腾云驾雾,好像真的是天仙女下凡一般。顿时, 掌声如雷。

    在鼓匠们吹不动的时候,阿丑就张大嘴巴,拉开嗓子,给大伙哼叨上一会儿。

    农历二月,刚过了打春的节令,午后阳光明媚,老人们蹲在日阳湾晒暖暖。远远地, 山坡的向阳处隐隐约约发了绿。庙墙高处残留的积雪在春风的抚摸下,嘀嗒嘀嗒地往下滴,落到石头上,溅到了老人们的脸庞上。有的嘟囔道:雷友妈也走了,又少了一个陪咱们晒日阳的。 

    雷友匆忙地去吆喝阿丑。说来也怪,这次阿丑是死活也不去雷友的事宴上帮忙了。有人问道:阿丑,雷友叫你,怎么不去呢? 雷友的事宴上没有油糕,还是没有酒?阿丑说:人活脸面,树活皮,墙上活的一把泥。前年,因为闲聊抬杠,雷友打了我一个耳光, 至今还疼的呢! 

    自从雷友打了阿丑一耳光后,雷友当是没什么事了,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是阿丑后来一遇到雷友,脸就热辣辣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辛酸味儿。即使雷友用八大碗的席邀请他,阿丑也不去。

    村里人对婚丧嫁娶的习俗特别讲究。逝者出殡的时候,要把前几天放棺材的地方打扫一下。这样的营生,仅是一个仪式,基本没什么真正要清理的垃圾,但是这个营生还不能自家人来做。

    眼看着七天过去了,雷友的妈就要出殡入土了。谁来打扫放完棺材的地方呢?以前即使雷友请不动阿丑,还能叫三独眼和四哑巴两个老五保户来。可是,去年三独眼和四哑巴都已经驾鹤西去了……

    雷友妈也入了土了,亲戚朋友帮完忙也都走了。雷友回到家中,四处一片凄凉。只见院子当中飞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搜寻着食物。该来的请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扑得猛。雷友一脚跨出门槛,顺手抓起几颗石头就抛向麻雀,伴随着骂声,石头落到了当院,麻雀腾空而起,落在了一棵老枯树头上,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些死雀儿和阿丑一样,吵得你二爷的心像猫抓似的。雷友从墙角抓起一把扫帚, 嘴里边骂嚼,边很不情愿地在放完棺材的地方攉撒了几下。

    事情还真应了阿丑那句话——十八年还等住个王宝钏呢,我阿丑有等住你雷友的时候。

    阿丑一生中除了雷友家办事宴的时候没去帮忙,其他邻邦乡村的人,只要吆喝他一声, 他都去帮忙了。除了在事宴上忙活,还要抓摸些糖蛋子、油果子、瓜子、花生等。小孩子们哪里有吃的去哪里,哪里给吃的,更是去得欢。只要他们远远一瞭见阿丑从东家那里走出来,屁股后面就跟了一群,揪揪扯扯地围着阿丑转圈圈。

    “把阿丑拥到庙墙角!小孩们齐声附和。

    在你推我喊的嘈杂声中,阿丑被簇拥到了他们希望他到的地方。顽皮的家伙直接把手伸进阿丑的衣兜里去掏,只见五指的缝隙间挤露着红纸包的糖蛋、卫生纸、黄手绢, 阿丑好像一只走散的野鸡被他们掐到了手里, 任其摆布和玩乐。

    霎时间,阿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一并被他们撕拉出来了似的。

    “这些没退奶毛的崽子!摸摸衣兜, 都瘪瘪的了。拍了拍身上荡攉的尘土,叹了口气,灰溜溜地离去了。孩子们骑在破墙上嚷道:阿丑,人丑,心不丑…… 

    在所有孩子们里面,虽然那个歪戴大檐帽的小红最能撩逗阿丑,可是,阿丑却不讨厌他。这与小红的个性和家庭情况有关。小红的爸是个花岗岩脑子,三句话说不来,就来暴力。小红妈一气之下,就把小红扔下跑了。小红和他爸相依为命,虽说有吃有喝,但小红总觉得缺那一鼻子(缺一鼻子,方言,表示缺少了大部分人都有的)。阿丑虽然说是一个大人了,可是和小红得的是一样的心病。每到星期天的时候,阿丑就去和小红坐会儿, 去的时候,总是衣兜里装些他平时在事宴上打闹的糖蛋、油果子、苹果……

    星期六这一天,东家的事宴接近了尾声。

    二寸厚的大门板把阿丑拦隔在门外,咩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推开那沉重的大门, 只见小羊羔安逸地窝在小红怀里,时不时地抖动着白刷刷、细嫩的两条前腿。大黄狗听到了,没命地朝着阿丑直咬。小红爸从门里端出一洗脸盆水,赤脚板站到台阶上,朝着大黄狗使劲儿泼去,大黄狗吓破了胆,慌慌张张地躲进了窝里。霎时,悄无声息,只见烟囱上飘落下一缕青烟。院内一片狼藉,地上的羊粪蛋和柴草零零散散的,门窗框在风吹、日晒、雨淋的洗礼下也早已黯然失色。让人顿生一丝凉意。

    当阿丑把苹果递到小红那黑一道白一道的手里的时候,他团缩在炕上,抱着苹果绕炕翻滚,哪来的这么大的苹果? 

    “你丑大爷还缺个苹果吗? 

    “是不是从哪里偷的? 

    “不用偷,那么大的事宴还缺个苹果! 

    阿丑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边抽烟边和小红呱嗒着。在聊天的过程中,阿丑也问过小红的理想。小红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军人, 保家卫国。

    常言道:十年一茬人,小红也是该踏上自己理想道路的时候了。那年六月底, 高考成绩公布了。阿丑听到马路消息——小红考住大学了。阿丑一个蹦子就跌到了小红家,小红正高兴地整理用过的书籍。阿丑一进门就问:考住大学了?小红慢言慢语地答道:是的,一本。 

    “啥是个一本? 

    小红只顾整理东西,就没作声。阿丑疑惑地问道:有一本,就说明有二本,有三本…… 

    “是的。 

    阿丑问:一本就是一个本本,二本就是两个本本?三本就是三个本本。本本越多越好,看你也没考住个好学校。 

    “真是无知便无畏,越是不清楚的人越说得头头是道!真服了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人了。小红用指责的口吻回答着阿丑。

    顿时,阿丑有一种失落感。本来是想来表示一下祝贺,竟被数落得一无是处。再一声没吭,把双手揣入补丁摞补丁的袖筒儿,O 型腿跨出门槛,耷拉着脑袋溜走了。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阿丑哼着小曲儿,腰上别一把李逵的板斧,向矿院走来。

    黄土高原千沟万壑,春天大风来席卷时, 黄沙漫天,屋顶上瓦片乱飞;冬天寒流来袭时, 台阶下冰天雪地。春温、夏暑、秋燥、冬寒, 四季更替明显。

    然而就在这沟沟坎坎、支离破碎的黄土下面,遮苫着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三晋父老乡亲的粮食

    山西遍地都是煤,特别是雁北地区。十里八村就有一座煤窑,所以燃煤之足是我们的长处。每到冬天,家里面都是扑脸的热, 灶台上熬着一锅喷鼻香的羊肉,再就上二两烧酒,真是美极了。除了户家不缺煤烧,有重要的节日,垒个旺火就不在话下了。过了中秋节之后,黑夜逐渐变长,到了冬至就更长了!这一天也是矿工们欢腾的时候,按照矿上的风俗,这一天要祭奠矿神爷以求得平安和财运亨通。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天色朦朦胧胧,突, 突突……四轮车在地面上四处乱蹦,远处土圪梁上的枯榆树头悠悠飘动,好像在和工人们招手。煤溜子盘旋在头顶上,像巨龙一样隆隆直响,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煤场上有几个口冒白气,头戴捂耳朵帽,屁股上别个矿灯匣子,走过路过,好奇瞥上一眼当场垒旺火的人。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只见一人扎到了碳堆里,远远望去,实在分不清是一块大碳,还是一个人。只见他时不时地端详着手里的碳块,不住地用铁斧敲敲打打。碳沙在斧头和碳块的缝隙处飞溅,有的飞落到了阿丑的嘴里,有的撞击着他的眼窝,恰似仙女散花的感觉。经过他的捏捶,每一块碳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

    “这不是阿丑吗?只见一个人从阿丑的身后路过,阿丑应道:那还有谁呢?每年的今天不都是我在这儿叮叮当当吗? 

    “不好了!天塌下来了!漆黑的夜里, 有个人惊慌地敲打着门,不好了!天塌下来了! 

    “也没见把你压死,一惊一乍的! 

    “咱那供矿神爷的旺火塌了!那人两手一拍大腿,双脚跺地。

    “谁给垒的?那人猛地坐起来,眼睛睁的像两颗铜铃似的,怒火冲天。下巴上那颗黑胎记上的一撮毛也炸开了。

    “喂!是你给垒的旺火吗? 

    “是,是是,是的!阿丑接到电话, 连忙回应。

    “你现在立马到矿上来! 

    黄大氅披在背上,裤子松松垮垮的。帽檐压到了眼角,豆大的汗冲刷着脸上的污垢, 油腻腻的开花烂棉帽紧贴着脑袋。瞥了一眼前方 ,一个手叉腰的中年人立在那儿。像一口猪食锅似的大肚腩倒扣在他的肚子上,挺得老高老高的。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酒腥味,脖子上的赘肉把整个头拥挤得紧紧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手指上的那个大金戒指在他腰上闪闪发光。玻璃窗上挂着的印花窗帘在微微飘动。

    “好气派的架势!这八成就是矿长的办公室了。阿丑心里嘀咕着,这个满脸横肉的人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矿长,张大拿? 

    不一会儿,从门进来了两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后生,戴着墨镜,他们个个绷着脸,阴沉得可怕。妈呀!二日天明的太阳,阿丑是见不到了!阿丑心想:天有眼!阿丑可没干过一件对不住矿长的事啊! 

    阿丑脸色苍白,两个粗糙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把这个酒囊饭袋给我拉到该拉的地方去。张大拿边拍桌子边怒斥。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麻袋笼罩住了他,眼前一片黑暗。

    阿丑哪知道矿长只是气不过,想给他一个教训,吓吓他罢了。他们这些常年和矿打交道的人,把这些看得很重,工人干活不认真, 总得有人收拾这个摊子,因此矿长不过是想让阿丑把塌掉的旺火重新修补好。

    可阿丑哪会想得到。

    “完了!明天的太阳是照不到我阿丑的脑门子上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二毛可怜钱,沾染这些大老粗。阿丑的肠子恐怕都悔得发了青了。

    两个后生开来一辆大卡车,阿丑被连拉带推地搁到了这辆破旧不堪的车上。只听到的马达声,车就起动了。阿丑像一头被拉去屠宰场的肉猪似的,被蒙得哼哼唧唧地直叫唤。

    雁门关外的冬天寒冷而干燥,夜深人静之时,寒风呼呼,刺骨的寒风穿透了他的五脏六腑。只听得麻袋里的阿丑直打寒噤,上下牙齿碰得咯咯作响。在哆嗦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阿丑像个刺猬一样,软软地缩成一团, 毫无抵抗之力。

    忽然,这辆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车行驶的速度也比刚才慢了下来。可此时的阿丑已经是听天由命了,车驶向何方都一样了,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该咋的, 就咋的!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车停了下来。阿丑心想:完了,这是到地方了? 

    只见两个后生连忙上车给阿丑松绑,一改上车时的态度,把麻袋解开,轻轻地把阿丑挪移了出来。快,快,快放下来,有人用命令的口吻道,你们啥也懂不得!半夜三更地往哪儿拉人呢?这是犯法的,你们不懂吗?听到这样的话,阿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从车上爬下来, 只见院墙角的灯格外明亮。转身看到福友立在他背后,我明天得找找你们张矿长去,张矿长的业务能力是不错,其他的,还有待提高。只见两个后生满脸丧气,想解释又插不上话,只好爬上车轿厢,打着马达开出了院子,像脱缰的野马一样顺着当街的那条混凝土路狂奔。

    村里面的狗朝着车跑出去的方向汪汪直咬,此起彼伏。

    福友的目光从当街的那条路上收回到了阿丑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身上蹭的满是汽车废机油,头发上粘着绳头、杂草, 精神恍惚,和一个被倾盆大雨淋湿的小鸡无所两样。

    喜梅从窑里拿来一疙瘩抹布,在阿丑的衣服上左擦右抹。福友道,快,快快,让进家啊!阿丑被福友带进了家。福友看了一眼阿丑,朝喜梅道,你能把他身上的脏给擦净?入了骨了!喜梅没吭声。只见喜梅随手把抹布扔到了后炕圪崂,顺手从灶台上端起了暖壶,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开水,端到了阿丑跟前。

    原来,在阿丑被那两个后生生拉硬扯的时候,小红去矿上给他爸送完晚饭后,正巧碰到了。小红急匆匆地跑回村,直奔村主任福友家。阿丑被矿上的两个人用麻袋装着, 不知道往哪儿拉呀!小红气喘吁吁地说着。只见福友镇静地拿起手机道:听说阿丑现在在矿上呢?他给你们惹啥麻烦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原来正当两个后生开着车执行矿长张大拿交代的任务时,他们接到了张大拿的电话, 调头就回。小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不知道实情,但还是把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福友。

    阿丑用右手摘下自己的开花烂棉帽,轻轻地倒扣在炕上,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地喝着。炕上搁着红彤彤的一匣子烟被福友顺手摸起来,递到了阿丑的另一只手里。阿丑放下水杯, 拔出一根掖到了自己的耳朵上,第二根烟快要被抽出来时,福友就捏着了打火机,伸手去给阿丑点着了烟。小花猫后脚一蹬地, 地跳到了炕上。大摇大摆地卧到了阿丑的帽壳里。翘起尾巴并不住地抖动着,抬起一只前脚掌在舌头上蘸着唾液,在它的脸上涂来擦去。

    “没个卧处了?喜梅骂道。

    阿丑说:就让卧得吧!或许是不讨厌我。动物可有灵性了,主人对谁热情,招待谁, 它也对谁热情。 

    “阿丑可是会圆场了,可惜……福友接过话。

    阿丑接着说:古人言,人不得全,车轮不得圆。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噔,噔,噔,噔……马蹄表很有规律地敲响了几声。阿丑瞭望了一眼表针,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时候不早了,赶快回家。正要拿帽子的时候,只见小花猫缩成了一团, 像一个婴儿一样,舒坦地进入了梦乡。喜梅正要上前去扰醒小花猫,别!让睡得吧。难得能这样无忧无虑地入睡。阿丑阻拦着喜梅。这么冷的天气,阿丑不戴着帽子回家, 是会感冒的。喜梅忙不迭地在墙圪崂的大红柜里搜寻了一下,实在寻不着一个可以戴的帽子,就随手拉出一疙瘩红头巾。

    阿丑接过头巾,罩着头就往门外走,福友两人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喜梅的目光随着阿丑的身影一直跟到了后村路口,目光中流露着忧伤、同情、无奈。

    开开锁,撩起那窟窿套窟窿的门帘时, 一股冷清的气流迎面扑来。地上搁着准备生火的柴火和一铁簸箕的零碎碎的碳块。方格木窗子上镶着十八里相送、三顾茅庐、金刚葫芦娃、三英战吕布的窗花,一一映入眼帘, 张张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一口口面缸、米缸、水缸摆放得井然有序。

    门头上挂着一个快要撕完的小日历。黑眼圈花狗小心翼翼地跟了进来,深情地注视着阿丑,并不住地摇摆着尾巴。


(发表于《参花》2023年3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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