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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马车
2021-12-20 10:49:43 来源: 作者:古保祥 【 】 浏览:528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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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曾经拥有过一辆马车,马与车是“标配”,再加上父亲,他们的组合简直就是“顶配”。

    想起那辆马车,我总会想起杜甫的诗句:野田人稀秋草绿,日暮放马车中宿。

    在一九八八年,农村开始流行马和车,因为有了马车后,不仅可以服务于农业生产,更可以做生意拉货,而在当时,这是一种发财致富的捷径。

    父亲是个万事“慢半拍”的人,他与祖母的思想一脉相承,母亲说他的思想至少落后半个世纪。

    村里一大帮的同龄人开始置办马车时,父亲还是照常在田地里释放自己的青春,他喜欢乡土,我曾经看见过他将土捧在手心里,闻上半天。我想到了《黄河东流去》里的徐秋斋,他们都是视土地如命的传统人。

    我上了学,家庭经济持续落后,缴了学费便捉襟见肘,光靠土地只能维持正常生存,却没有额外储蓄,而父亲曾经发誓要使家里的孩子出人头地,因此他想到了置办马车,然后往北边的太行山拉砖拉煤。

    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驯服过马,算是一个不错的驯马师,许多人遇到关于马的棘手问题时,父亲总是津津乐道,购置马匹他在行。他与母亲并肩走在县里的马市上,马市里“人仰马翻”,好像古代的战场。

    父亲相中了一匹枣红色的马,他对红色情有独钟,父亲说红色吉祥,看起来舒服,而这匹马壮实,有些像大汉朝的汗血宝马。我下学回家时,便发现墙角多了一座马厩,这是一座简易的房子,一匹高大的马正在马厩里旁若无人地逡巡,父亲正雀跃着喂马。马与父亲不熟,开始时不配合,父亲软硬兼施,不停地用手摩挲着马的鬃毛。等到我做完作业时,马已经开始吃草了。这是父亲从地里割来的青草,由于草里有刺,父亲像个孩子似的,坐在草丛里择刺,由于他不喜欢戴手套,好几颗调皮的刺扎进了他的皮肤里,一道道血红色的痕迹映现入我的眼帘,让我有些心痛。

    一周后,一辆马车又出现在院落里,不是新车,新车太贵了,用一辆旧车改造的马车。父亲手巧,旧车不比新车差,巧夺天工的那种。父亲买了漆,自己上漆,由于他不谙油漆作业,将马车油成了五颜六色,远远看去,像是春天被人打翻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与色彩流淌在征途上。

    当时是春天,年关刚过,柳絮轻舞,杨花漫天,时光简单柔软,东风侵略了人间,掠过小院和父亲的脸。父亲执着地套上马车,在全家的殷殷期盼中,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征程。

    一九八八年,我们全家的年收入大约三百元,而马与车,足足花费了五百元钱,当时我不解,曾经怨过父亲的愚与母亲的傻,花这么多钱,何时才能够收回成本?而多年以后,当我做生意失败时,突然间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春天,父亲告诉我:只有舍,才能得。父亲第一次出车时,要到修武县去拉砖,那儿零散地存在着许多小砖窑,我曾经随着父亲去过那儿一次,高墙林立,像监狱,圈满了梦想、富丽和堂皇。当时,我对这种奇怪的建筑充满了畏惧,总觉得这个地方是用钱堆出来的,钱太多了,反而不好。

    父亲正襟危坐在车辕上,像他的半辈子一样小心翼翼,这是他的所有家当儿,他小心谨慎,生怕出现丝毫的差错,他像在赌博,押了所有的本儿,一心要赚个盆满钵盈。他开始时走得很慢,努力控制住车速,

    第一趟车,他跑了两天,等到第二趟时,他轻车熟路,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满载而归。父亲老实,但聪慧,他总是将所有的危险想到前面,他在车上焊了一个工具箱,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包括饭菜和水,他总是在带在身边,他没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

    “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驾着马车,走在人生路上,他就这样行驶了五六年,他人缘好,虽然不爱说话,但货拉得瓷实,砖一块也不会少人家,料总是足足的,让人见后心生敬佩与信任。因此,他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其间,发生过一次意外事故,马在厩里发生了意外,得了马蛔虫病,这是一种急性病,马失去了斗志,虚弱不堪。父亲想了各种方法依然无效,叫了医生,农村没有专门的兽医,医生说需要去县里的医院买消炎针剂,当时老天下着犀利的雨,骑不了车子,父亲步履蹒跚地跑往县城,母亲想一同前往,可是执拗的父亲早已经冲进了雨中。当时没有柏油路,一条崎岖泥泞的土路通往县城,父亲在雨中来回走了两个多钟头,回来时,已经是子夜零点时分。他浑身湿透了,母亲熬了姜汤,他顾不了喝,叮嘱医生快点用药。好歹苍天佑人,马通人性,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拼命与疾病斗争,很快转危为安。父亲却为此得了一场大病,但他总说遇难呈祥,果然,他病愈后没几天,几笔生意,便赚够了我高中一年的学费。小三轮车开始在公路上奔驰,它们以雷霆万钧之势取代了马车的地位,它们速度快,一日千里。

    马老了,父亲舍不得卖掉,父亲也由中年迈入老年,父亲情愿一辈子活在慢速的年代里。父亲有些迷茫,他的活儿越来越少,直到后来,老马病了,无药可医,死了,他失魂落魄,看着快速发展的时代迷茫不自信。我宽慰他:生老病死,这是一种自然法则,您也奋斗一辈子了,该休息了。他苦笑,看着闲置的马厩,他不肯拆掉,只好让它残酷地存在着,至少这是一种丰满且无奈的记忆。

    那个时候,我已经上完了大学,父亲也老了,他不愿意再接受任何新生的事物了。我与母亲劝不了他,总要有一些旧的事物存在,时光老些就老些吧,我们走累时,可以回到慢条斯理的伞翼下休憩。

    父亲也曾信誓旦旦地抗争过,他买过一辆三轮车拉土赚钱,可是,他总是一脸落寞,机动车不是马,马是生灵,可以训斥,可以沟通,可以培养感情,三轮车只是个物体,在父亲的眼中,这是个死物,没有灵魂。

    我一直在寻找一种合适的话语,来形容马车的伟大与沧桑,就像承载着一个民族迫切却又不得不脚踏实地的命运。

    马车是一种象征,证实着父辈们的伟大,也是那个时代农人渴望兴旺昂扬向上的见证者,有了马车,便有了希望,更好像有了一种至高无上的信仰,马车,托起了农村走向城市的理想。我相信:每个那个时代的父亲,都做过一个关于马车的美梦。想起了一首关于马车的诗:

一个夜晚,

我踢破了门,

沉睡中,

马跑光了,

在这漫漫的隆冬,

我墙上挂着一把皮鞭,

院的角落,

停放着我的马车。


(发表于《参花》2021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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