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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金的女人
2021-07-08 08:25:24 来源: 作者:鲜金江 【 】 浏览:334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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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钟,小区突然停电了。见在家干不成事,我便出门去散步。这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冬夜,四周黑乎乎的,十米外已看不清人影。我刚走下楼梯,正欲左拐出大门时,忽然从对面六幢二单元门口传来一个女人轻盈动听的歌声。这歌声我很熟悉,是电影《马路天使》的插曲《四季歌》。

    是谁在这时唱歌呢?竟唱得这么动听。声音圆润干净、甜甜的,有着迷人的魅力。我是首批入住小区的业主,算起来已有八年。这些年我虽然也常听到一些业主在正式和不正式的场合唱歌,但从没发现有如此好嗓子的人。好奇心促使我加快脚步向对面走去——我要见识一下这个女人,我觉得小区内有这样的音乐天才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当我步至距歌者约三米时,可能是歌者发现了我而不好意思唱了,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歌声戛然而止。在这同时我看清了唱歌的人:一个小区的女垃圾搬运工。这女人四十多岁,长得很壮硕,屁股肥大,四肢强健有力。平时总是身着迷彩服,头戴迷彩帽,脚穿黄胶鞋,走路昂首挺胸,步子匆匆有力。

    除了那张略显光滑、白里透红的圆脸外,她身上再也找不出女人的特征。虽然看见了我,但她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自己的工作——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取出放进地上的垃圾袋里。看见这个像男人一样的女人,我实在无法将那美妙动听的歌声与其联系在一起,但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这说明刚才的歌确实是她唱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感叹道。继而头脑中生发出一串问号:一个歌喉如此甜美纯净且唱得如此专业的人,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特长走音乐道路呢?是成绩不好考不进音乐学院还是家庭困难难继学业?如果两者都是那她如果找专家或业内人士辅导一下也会出成果成人才呀!再退其次,她也可以像一些出道前的歌星一样漂泊闯荡,极可能会成就一番事业,可为什么选择了终身在垃圾里淘金的道路?除非她不是正常人,如俗话所说的“脑壳里长包”了,可事实上她是正常人,而且是聪明的正常人——平时她的言谈举止、她的与人为善,特别是她对所唱歌曲的深刻理解和正确的把握就可以说明。

    这样看来,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换言之就是她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但到底是什么苦衷呢?出于好奇和同情,我渴望获得答案。

    “大姐,刚才是你在唱歌吗?”一时没有想到恰当的词语与其搭话,只好明知故问。

    “嗯!”

    “你唱得真好!”

    “乱唱的,让你见笑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入住小区八年了,还没见过小区的人有你这么好的嗓子呢,而且唱得那么动听。”

    “比我唱得好的人多得很, 我算什么?!”

    “你吃饭了吗?”我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只好无话找话。

    “早着哩!”女人说完就不开口了。

    这时女人已将两个大垃圾桶里的垃圾全部清理装袋,身边摆放着六个装满垃圾的塑料袋,每个垃圾袋的重量不低于四十斤。只见这女人双手齐动,左右手各抓紧一个袋子,轻轻提起并轻轻放到垃圾车——一辆破旧的货三轮上。

    见状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女人臂力竟如此过人,简直不可思议。女人装好车后也不说话,坐上车立即开着车走了。

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垃圾车,我怅然若失。

    由于是初次交谈,这女人根本不愿对我敞开心扉,关于她的诸多疑问,我仍然没有获得答案。无功而返,我实在不甘心,可今晚已经没有机会了,只有等到明天或后天或大后天了。这女人现在既然不愿和我深谈,那就先缓一缓,明天先找相关人士了解一下,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第二天上午,我去物管办公室找到物管王大爷。我之所以找这位老物管,一则是这小区八年来物管公司已换了三个,原有的物管人员除了这位王大爷外,其余均已不知去向;二则我是第一届业委会委员,大家相处得不错,他一定乐意配合我。听我说明来意后,老物管欣然应允。为了不影响他人工作,我把王大爷请到我家里。

    泡好茶,燃起烟,大家都落座后王大爷率先开口道:“你要了解她哪些方面,你说吧。”

    “全部。”我随口道,但又觉得这话太宽泛,于是紧接着道,“我已把我要了解的问题列了一个提纲,干脆我们采用问答式,我问你答,你看如何?”

    “可以,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我翻开笔记本道,“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哪里,家人的情况如何。”

    王大爷回答:“具体哪里人我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山里人。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姓李,有人叫她李姐,有人叫她李大姐,也有人叫她小李,而更多人则叫她胖子。

    她现在具体住哪里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南门外的农居租了间房子,现在她和她男人及自己的老妈住在一起。她男人也是垃圾搬运工,承包了住所附近的一个新小区的垃圾搬运。由于工作量都很大,一家人早出晚归,中午都在各自承包的小区伙食团吃饭。她老妈是个半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小李每天早上七点刚过,就用垃圾车把她妈载进小区,让其在小区的活动室休息。两个孩子在老家,由男人的父母照看。

    “两个老人能管住、能管好孩子吗?”

    “留守儿童嘛,有几个管得好的?可两口子要挣钱养家,顾不了那么多了。”

    “对了,这几天我怎么没有看见她老妈?”

    “这要怪我们小区的一些人嘴臭。两天前,五单元的张婆婆在小区内看见小李用垃圾车载着她妈,便数落道:‘胖子,你天天这么早就把你妈载到小区来,车子那么颠,你想把你妈的骨架颠散吗?再说这都是冬天了,寒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你妈受得了吗?

    你认为自己是在尽孝呀,屁,我看你是在折磨老人!’第二天,小李就没有载她妈到小区来了。”

    “那她妈在家咋办?难道小李中午还要回家给她妈弄饭?”

    “造孽啊!”老物管叹了口气道,“小李中午哪有时间回去弄饭。我们这小区很大,有七栋楼共十四个单元,每天都要产生许多垃圾。她每天七点进小区就开始忙,有时忙到晚上八九点还忙不完。她没办法,又怕别人说,于是每天早上只好把她老母亲载到大门外的露天活动区或附近商场的台阶上,扶老人坐下后才去忙自己的事。”

    “一天到晚在露天里坐着,这在春夏或许可以,可现在是冬季,老人咋受得了?”

    “可她有什么办法?当天的垃圾必须搬走,否则就会引起业主的不满。唉,可怜的人!”老物管又叹了口气。

    “我现在提第二个问题,”我不想继续沉浸在这悲凉的气氛中,于是转变话题道,“听说她这工作没有工资,她的收入全靠卖回收垃圾。这是真的吗?还有就是她中午在伙食团吃饭给不给钱?”

    “前些年物管公司确实没有给她工资,现在业主住齐了,产生的垃圾特别多。看她太辛苦,物管公司才从今年开始每月给她三百元钱,她中午吃饭历来不要钱,我们看她可怜,每天都喊她打两份饭,让她给她母亲也带一份。”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垃圾在哪里处理?如何处理?卖向何处?收入如何?”

    “小区里的垃圾她全部拉到小区东北角的垃圾房分类处理,如纸板装一起、书报装一起、各类瓶子装一起、各种塑料瓶装一起、金属铁器装一起、剩饭剩菜装一起,等等。

    除了剩饭剩菜拉回家有专人收购外,其余的东西全部卖给废品收购站。没有回收价值的垃圾,集中装袋拉到垃圾存放处。至于收入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她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对老物管,我该问的都问了,他该答的也答了,可这都是这女人的表象,仍然解释不了我的疑问。我知道,要想破除这女人的诸多谜团,只有进入其内心世界,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与其深谈——朋友般的亲切深谈。

    下午三点,当我在窗口望见这女人坐在装满垃圾的货三轮的驾驶室里向着垃圾房方向开去时,就知道她要处理垃圾了,于是立即下楼向垃圾房走去。接近垃圾房时,我放慢了步子,装着信步路过的样子。当她把车上的垃圾全部搬到地下时,我已走到她的面前,并率先招呼道:“大姐,你好!”

    “好!大家都好!”见我主动向她问好,女人立即友好地回答道,并开始自己的工作。

    “大姐,我看你每天早上七点多就来了,有时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去,晚上一定很迟才休息吧?”

    “每天晚上一点多休息。”她头也不抬,继续忙手中的活。

    “怎么会每天晚上一点多才休息,你回去最迟也不过十点呀?”

    “人家养猪的人喂完猪就八点多了,他们要收好多个小区的潲水饭,收到我家时就一点多了。”

    “大姐,你一年四季天天都在小区内搬运垃圾,星期天也不例外,从早到晚,风雨无阻,如此超强度的劳动,你受得了吗?”

    “有什么办法,一家人要吃饭啊!”女人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眼圈有点红,这和平时那个风风火火,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坚强的男人婆判若两人。

    见她伤感的样子,为了不再刺激她,我停止了这一话题。她也不再说话,开始清理剩饭剩菜。只见她将赤裸的双手伸进装着残汤剩饭的袋子,捧起散发着酸臭气味的潲水饭,待汤水从指缝间滴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捧出放进身边的铁桶里。这让我十分惊讶,立即对其喊道:“大姐,你怎么不戴皮手套?

    你应该戴皮手套保护手啊!残汤剩饭里有许多鱼刺、玻璃什么的,手随时都会被划破感染。再说现在是寒冬,你长久赤手清理这些剩饭剩菜手不冷吗?

    听了我的话,这女人并没有停止手里的工作,只是感激地望着我道:“不能戴皮手套,戴皮手套手要受湿气。至于冷,我已习惯了,感觉不到了。对于鱼刺玻璃什么的我会注意的,即使不小心划破了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包个邦迪就行了。我的命硬,感染不了的。”

    听了这女人的话,我还能说什么呢?戴皮手套手要受湿气,我从未听说过,也许这是事实,只是我对此不了解罢了。也许是这女人笃信了什么人的“理论”,宁愿手受寒冷也冒着被划伤感染的风险;也许是她为了省时间图方便故意不戴;也许仅仅是因为习惯……到底什么原因,已经没有探究的必要。

    戴不戴皮手套是当事人的权利,这女人坚持不戴皮手套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她甚至不需要理由,自己就是不想戴,关别人什么事!

    面对这个执拗的女人,我知道无论再怎么提醒劝说都无济于事,她不但不会领情,而且定会非常反感,自然友好的谈话气氛就会突变。为了让谈话继续进行,我转变话题道:

    “大姐,你平时天天忙,过年总要耍几天吧?”

    “一天都耍不成,过年更忙!过年了,人们都要回家团聚,人多垃圾就更多,有时单元门口的两个垃圾桶都装不下,人们就乱摆乱丢,垃圾桶周围到处都是垃圾。如果当天的垃圾不能清理走,一则影响业主们的健康,二则影响小区形象,再说如果两天垃圾合在一天处理,我就是二十四小时不吃饭不睡觉也清理不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从早上七点忙到晚上九点左右,一年四季亲人分离,这种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生活,而你这些年却坚持下来了,这需要怎样的体力和毅力啊?难道你从不埋怨、从不厌烦吗?”

    “怨谁?烦又能怎样?不干这行我们一家吃什么,拿什么供娃读书,给老人看病?鲁迅不是写了个阿Q 么?我始终认为阿Q 的精神胜利法有意义,尤其对我这样的人……”

    “你还知道阿Q ?你喜欢看书?”我吃惊地打断她的话道。看来这女人不但是一颗深埋地下未被发现挖出的音乐明珠,而且还是一个有着文学细胞的可塑之才:她不但喜欢读书,而且读得懂鲁迅的作品。

    “算是吧。每次从垃圾里回收到书,我全都要浏览一下,凡是好书,尤其是好小说,我都要留下慢慢看,名著我会一直保存,意义不大的书才拿去卖掉。还是谈阿Q 吧。”

    她说到这里时,竟然有点儿兴奋,双手动作明显慢下来,“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阿Q,骂他‘劣根’,说他的精神胜利法是自欺欺人。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精神胜利法有时的确能振作精神,让人在困境时不会倒下。可以说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用过精神胜利法,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承认罢了。聪明的人在困境时都会安慰自己,这安慰说好听点儿叫‘会想’,说难听点儿就是‘精神胜利法’。人在困境时如果不用点儿精神胜利法,死钻牛角尖,会有好结果吗?”

    没想到这女人竟会说出这番深含哲理的话,她的内心世界可见是多么的丰富多彩。这既让我惊讶,更让我钦佩,尽管我对她的精神胜利法的理论并不认同。

    “你说得有道理,”我接过她的话道,“人确实要会想,否则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是啊,人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说完这话,她加快了工作速度。

    见她清理出来的大多是纸板、瓶子、废书报、剩饭菜等等不值钱的东西,而较值钱的东西只有几斤废铁,我于是对她道:“大姐,你那些纸板、书报、瓶子之类的东西卖不了几个钱,如果每天多收些铜、铝、铁之类的就好了。”

    “铜铝几乎没有,业主都知道这些东西值钱,都会卖给收荒匠。即使废铁也很少,再说铁这几年价钱垮得很厉害,前几年一斤废铁卖一元多钱一斤,现在才卖几角钱一斤。唉,钱越来越不好挣了!”女人深深地叹息道,语气充满无奈和伤感。

    “你有没有遇到过有些业主因大意把贵重物品混入垃圾的情况?你回收过贵重物品吗?”我刚说完这话顿觉自己很可笑、很幼稚:谁捡了贵重物品中饱私囊会告诉别人?!

    但这女人并不回避我的问题,她爽朗地笑道:“有啊!去年我就从一幢二单元的垃圾桶里清出了一条纯金项链,很漂亮,估计至少在两千元以上。我当时就大声问是谁掉的,但当时却没有人来认领。没办法,我只好将项链交到物管办公室,让他们写招领启事。几天后失主在清理自己的东西时,才知道项链是自己大意掉到地上扫地时混入垃圾被丢进垃圾桶的。从物管处领回项链后,她还专门买了水果来谢我。”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为啥不留下自己戴或卖钱而要交出去呢?你这么辛苦,那项链至少顶你半个月的收入啊!”为了透视这女人的内心,我故意这么说。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人做事要讲道德、讲良心。我的命贱,职业也贱,但我的德不贱。我靠劳动凭良心挣钱。属于我的别人拿不走,不是我的我也决不要。做亏心事、挣昧心钱,那还叫人吗?”她说这话时有点儿激愤,并剜了我一眼。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闯了祸,伤害了她的尊严,于是赶紧道歉道:“大姐,对不起!刚才我是开玩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请原谅。”

    “说清楚就行了,我不生你的气。”女人和好道。

    女人的态度让我松了口气,想到她前面的话,我真诚地说:“大姐,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正直善良而又敬业,就太好了,那我们的社会就会变得非常美好,遗憾的是现在这样的人少了!”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大部分人还是好的,都是讲道德富有同情心的。社会总在前进,社会风气一定会越来越好。”她自信地道。我相信她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她是个乐观主义者。

    见她的垃圾越清越少,我赶紧转变话题道:“大姐,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能告诉我吗?听说你们夫妻二人二十多岁就出来了,到这小区之前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是南充人,到这小区之前一直在收荒,收不到东西时就从路边的垃圾箱里捡垃圾。”女人回答得很爽快,她并不想对过去有什么隐瞒。我知道这女人此时已把我看作真诚善良的朋友,一个理解和尊重她的职业和她平等交心的朋友。“我们出来后的第二年就生了小儿子,孩子三岁时,因为我们夫妻都要收荒挣钱,只好把他送回山上让他的爷爷奶奶照看着。”说到这里,女人心情有点儿沉重。

    “你们没有想过换一种职业?”

    “想过,可我们两口子连初中都没读过,能找到什么好工作?!打工挣不了几个钱,靠打工根本无法让我们这个六口之家正常运转——家里三个老人每月的医疗费至少在千元以上,其次还要供两个娃娃读书。我们之所以选择并坚持做垃圾工这一职业,是因为这种职业虽然脏累且枯燥,但挣钱较多,能够让我们一家人过上较好的生活。这些年我们队上在外打工挣到钱的人都回家修了楼房,我家也盖了楼房。”说这话时,女人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气。

    “听说留守儿童不好带,爷爷奶奶根本管不住。你的孩子都听话吗?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听见我问孩子的事,这女人的脸色阴暗起来,她低声道:“还算听话,小儿子在读职高,大儿子在家待业。”

    看着女人的表情和听其谈话的语气,她分明是言不由衷。我估计,她所谓的大儿子在家待业,无非是在社会上鬼混罢了。这时见她的垃圾回收工作已接近尾声,我赶紧提出关键问题:“大姐,既然你天生有副好嗓子,而且学习成绩也不错,你当初为什么不报考音乐学院?”

    “还音乐学院呢。”女人苦笑道,“我小学读到六年级时父亲就得重病死了,而母亲在父亲死后不到一个月又突然成了瘫痪。作为独女的我,哪还有条件继续读书?!不瞒你说,我读书时的成绩特别棒,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班上前三名。由于我歌唱得好,三年级时我就被选为文娱委员,四年级时兼任学习委员。再加上一直爱我疼我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父母,那时我的生活简直是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秀山碧水,可以说用什么美好的词形容都不为过。那时我从不知道什么叫忧愁,每天都像林中的小鸟一样快乐。四年级时我心中就升起了梦想,那就是将来当一个歌唱家。但天不助我,具体情况前面我已谈了。

    开始还想着赶快把母亲的病治好后继续读书,如果读不成书我就出去打拼。我时时鼓励自己,不管生活多么艰难,决不放弃理想。我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走上舞台,走进春晚。

    哪知道我母亲得的竟是绝症的绝症——她那瘫痪根本治不好。我母亲的病就像一条无形的绳子将我牢牢地拴在她身边,于是,我只好将梦想封闭在心里,让它与我的心灵做伴,给我慰藉,给我精神上的支撑。”

    看着眼前这个不幸的女人,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平时只见她风风火火,似乎无忧无虑,哪知道她的内心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和不幸。她儿时是那样聪明美丽,品学兼优,还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小小年纪心里就升起了玫瑰色的梦想。她本应走一条铺满鲜花成就辉煌的路,但命运之神却不青睐她,让她历经不幸伤痕累累,不给她丝毫机会,硬是让岁月和苦难把她从一个花一样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丑陋的男人婆。这对一个热爱生活、执着于理想的女人来说,是多么的残酷。

   见女人仍闷闷不乐,我强作笑脸安慰道:“大姐,你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可以说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有理想,但因种种原因并非都能实现理想。一个人有了美好理想并努力去奋斗了,就值得称道,他的人生就有意义,结果倒不是最主要的。再说你的歌喉依然很美,如果把你的歌灌制成磁带或制成CD 放给别人听,谁不认为你是歌星?!”

    “你在取笑我吧?”她嗔怒道。

    “我怎么会取笑你?!你要相信自己。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相关人士或单位为你制作CD。”

    “算了,那要好多钱哩,待以后有条件我一定去试试。”

    “那你就继续挣钱吧,预祝你未来成为歌星。”我向其拱拱手。

    “谢谢你的鼓励!如果未来我录制了CD,我一定设宴招待你。”她微笑着对我说,笑容很灿烂。

    我的话虽很真诚,但仍含有许多安慰的成分,这点我想她看得出来,自然她过后也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但看得出来她喜欢听这样的话,因为这些话让她沉寂在心底的梦想跳跃舞动起来,让她激动和快乐。

    这时她已开始提装满回收物的垃圾袋往车上放,之后又把垃圾房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跨上车子后冲我挥了挥手:“大哥,改天再聊。”说完开动了车子。

    “再见!”我也向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开着车子离去,直至踪影全无。然而那女人的形象在我的眼里却越来越清晰,往昔我眼中那硕壮的躯体此时竟是那样飒爽健美,那张白里透红光滑美丽的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车行歌行,一路上动听的歌声混合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飘向四方。我不知道此时路人对她怎么看,也许依然认为她丑陋肮脏,但我却觉得她异常美丽——震颤灵魂的美丽。


(发表于《参花》2021年4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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