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属于山区,以旱田居多,水田少。
因此,犁田、耙田都离不开牛。养牛成本较高,牛干的也只是季节活,那个时候,也没有肉牛一说。很多农户平时都不养牛,一个队有三五头牛,其中大部分是黄牛,有少部分水牛。
特别是水牛,在天气热时,当走到有水的地方,它们会大腹便便地步入水塘中,喜欢在沟渠水塘里躺一躺。只不过它们不像人不停地摆弄自己的四肢,而是像抽着旱烟的老人,眯着眼,感受着水的清凉,硕大的身躯把水塘里的水溢得到处都是。等到凉快够了,猛一起身,满身的稀泥,粗硕的牛尾一甩,泥浆四溅,站得近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泥渍,乡人也不会恼,反正他们脱不掉的就是泥土的气息。
村子里的土地都是牛们的领地,村里的日子是它们拖着走的。牛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巡视,它们是村子的管家,不停地清点和盘算着土地,哪儿的土松软,哪儿的土板结,它们清清楚楚。牛们就这样踏着传统农业的步子,带着犁耙,自岁月的深处走来,走遍了村子,也走不出村子。它们自豪过,也伤感过。夏天里,农活最重,一头牛每天要承担四五亩水田,牛们的肩膀会磨得出血,可仍旧一个劲儿地向前走。有时使用犁铧耕地的人坐在田坎上休息,牛们看着乡人的疲惫,很不是滋味,会突然发出一声长哞。大伙儿都不懂牛语,不懂它所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明白驾驭驱使它们劳作的人也像自己一样辛苦吧。
奶奶家喂养的那头黄牛很有灵性,也很温顺,只要轻轻地牵一下牛绳,它就会跟着走。其有一边的牛角是可以呈三十度活动,我们称之为“摇铃角儿”。每次和幺爸、哥哥去山上放牛,“摇铃角儿”都不紧不慢的,走得四平八稳。春夏时期,山里青草遍地,不担忧牛们没得吃。到了深秋以后,草木枯黄,乡人给牛们准备的草料一般有苞谷壳叶和干稻草。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粮食的收获是人和牛共同的功劳,因此,收获后,人总忘不了给牛一份应有的犒劳。乡人一般待谷子成熟后,脱掉谷穗,将稻谷秆捆成小束,一个个立在收割后的水田里,让阳光晒干,便成了稻草,这便是牛过冬的主粮。每到秋天,村里的田间地角堆放着许多稻草垛。乡人为了不让稻草腐烂,一般会在靠近房子不远的大树下,用稻草围着树干旁的平地堆叠摆放,外沿慢慢朝上,为防止稻草松散,一般会捆紧实,有时一个稻草垛会距离地面三米多高或更高,既防潮、防霉,又防鼠等野物破坏,还防被小孩子扯去耍火,仔细想,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真是大家了不起的生活智慧。
奶奶家旁边有棵高大的杏子树。为了将地里的稻草都收回来堆放好,给“摇铃角儿”备好过冬的草料,几位叔叔、哥哥和我,奔跑在山间小道上,或背或挑,将几百捆稻草往树下运,然后一人在树上面堆叠,下面有人递送稻草,堆到高处时,要用竹竿挑。上面能放很多稻草,常年不会腐烂。现在想想,觉得劳动人民真有智慧!稻草对养牛用处很大,不仅能喂牛,而且还给牛儿提供了温暖柔软的铺垫,可以舒服休息、睡觉、御寒。遇到大雪天,幺爸和我常到杏子树的稻草垛下,从稻草垛上拔出一些稻草,然后捆成两捆,用“钎担”(两头尖的木扁担)挑回去给牛儿食用。
(发表于《参花》2022年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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