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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蹚不过的马家河(九)
2022-06-30 14:44:48 来源: 作者:马举 【 】 浏览:317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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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二大爷没有认真想过,自从和乌玉音有过那么一段小插曲又不了了之后,他一直远远躲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除了蒙头干活,几乎连话都不说,只有和金锁儿耍的时候,才会露出个笑眉脸。

    我二大爷很疼爱金锁儿,他甚至想着,如果嫂嫂改嫁,他是一定要把金锁儿留下的,一来怕金锁儿跟上妈受制,二来也是给我四奶留个念想。

    我二大爷给金锁儿编很精巧的蚂蚱笼笼,用树枝、木棍做成小车、小木犁、小秤等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他和金锁儿耍做买卖,金锁儿扮演货郎,他扮演顾客,给金锁儿几个小豆豆,说“货郎子不用数,三八二十五!”金锁儿就把豆豆装在了兜插插里,一遍又一遍,金锁儿咋缠磨,我二大爷都很有耐心。有时候,金锁儿既想和二叔睡,又想和他妈睡,一时拿不定主意,一会儿上他妈住的东正窑,一会儿又吵闹着要到他二叔的小西房,就这样来回倒腾。闹腾得过分了,他妈板着脸问他到底和谁睡?金锁儿就很委屈很为难地小声说:“我想和二叔、妈妈一起睡!”这一下闹得我二大爷和焕如都挺不好意思。焕如说:“这娃净灰说!”

    金锁说:“我才不瞎说了,街上他们都说了,我就问他们,为什么不能睡?”听后气得焕如伸手给了金锁儿一个耳光。

    我二大爷反应过来,怨焕如出手太狠:“嫂嫂,你看把娃打的,娃够可怜了,你也下得去手!他懂个啥?还不是那伙长舌女人们嚼毛,吃饱了撑的,不知道想说个啥。”金锁儿的话倒是给我四奶提了个醒。

    焕如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坏了,她动不动就咬着牙骂金锁儿,一张嘴就是死死活活的难听话。她把自己内心的苦闷全都撒到了金锁儿身上,字字句句含沙射影,是个人就听得明白她在骂谁,又是骂给谁听的。四奶就在西正窑叹气。二大爷也敞着小西房门听动静,一听见金锁儿尖扎扎地哭开,他就赶紧到东正窑抱金锁儿。有一回,焕如发了大火,在金锁儿大腿上拧“肉疙瘩”,二大爷就一把抢过金锁儿。焕如说:“二娃,你不用拦,这个死娃娃越来越没相了。从小看大,和他那死老子一模样。人话递不进那驴耳朵,少老没娘,可要讨吃呢!”听见焕如这样咒金锁儿,他也动了气,愤愤地说:“嫂嫂,你这说的是啥话?娃们不听话得管教哩,自己亲生亲养你咋能诅咒呢?”焕如说:“你们好好惯吧,将来讨吃要饭,有你们后悔的时候。”我二大爷抱起金锁儿,对焕如说:“嫂嫂,你快不要骂了,有我哩,我讨了吃也不叫俺娃讨吃!”

    眼看我二大爷也大了,连个说媒的都没有,我四奶心上麻烦得跟猫抓一般。一天我二大爷架着金锁儿从外头回来,金锁儿在他二叔脖子上高兴地拍手打脚。金锁儿说:“奶奶,妈妈,你们快来看,我给你们开飞机。”我二大爷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地配合着金锁儿的动作,嘴里还“呜儿呜儿”地喊着。

    我四奶一下子又生出一个主意来:要是焕如和二娃续了亲,媳妇儿还是媳妇儿,儿还是儿,孙子还是孙子,那不是一下子就把所有问题解决了吗?越想越觉得这是天底下、人世间最完美的事情,简直再没比这合适了!

    就是焕如比二娃大个十来八岁,这又算个啥?许男人比女人大,不许女人比男人大啊?再说女人大些更懂得心疼男人,自己的二娃不吃亏。过去那大户人家尽是给儿娶大岁数媳妇儿哩。我四奶的理向来是木匠的斧子一面面劈,他就不说过去人家地主老财先给娶个大岁数的,完后还得娶好几个年轻的小岁数的。我四奶的脑子从来就不闲着,有了这个想法,就顺住这个道道盘算开了,白天黑夜地盘算,一遭一遭又一遭,盘过来盘过去,咋盘算也没比这更合适了。

    四奶和焕如锄自留地里的山药,锄了一遭又一遭,起先娘儿俩都绷着不说话。自从和毡匠断了来往,焕如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倒是四奶挺得劲,心说,焕如啊焕如,我吃的咸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知道你也没结果。

    你看你,少脸没皮扑砍上寻得让人家闹你,上门的买卖不值钱!你娃可怜的,你年轻哩,你没个那难活的。这下好了,人家当你个啥?整个地里静悄悄的,只有锄片砍草发出的“噌噌”声。

    还是四奶先开了口:“焕子啊,歇一会,展展腰。”我四奶在和媳妇焕如商量事情时就称呼焕如“焕子”,或者一个单字“焕”。十来年了,焕如也品摸住了这个规律,只要叫焕子或者焕的时候,那一定是要说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几年,焕如时常心惊胆战,只要婆婆换了个什么称呼,焕如的心就怦怦怦地跳得快了。等平复下来,焕如绝处逢生般地强大起来。她甚至挑衅似的平静地直视着我四奶,她用眼神告诉这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婆婆:我豁出去了,我什么也不怕!

    焕如弓着腰身,埋着头,蹭噌噌地只管往前锄,她好像和地有仇似的,那锄片下得很深。一口气锄到了地头才停了下来,她拄着锄柄,直起腰身。

    我四奶说:“看俺娃受得可怜的。”说着嘴一瘪一瘪,像要哭却又哭不出来。这些年,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焕如说:“您这是又咋了?”

    我四奶说:“焕啊,我见你这两天脸色不好,俺娃心上不痛快,妈知道。”

    焕如说:“您就别琢磨了,我有个啥痛快不痛快的。”

    我四奶说:“焕啊,你受的啥苦?妈心里镜明,都是女人,守孤恋寡的日子妈又不是没过过?现在咱娘儿俩一样,你守着金锁儿,妈守着二娃。我已经黄土埋到脖子根儿了,二娃也长大了,我就是这会儿死,二娃也饿不死了;倒是你,年轻轻的,金锁儿还小!”

    焕如别过脸哭了,说:“妈,您这是啥意思,是要撵我走吗?您舍得您孙子金锁儿吗?”

    我四奶说:“焕啊,妈是把你当亲闺女看的,别说是金锁儿,就是你走也是摘妈的心哩!”我四奶边说边在心口上拍着。

    焕如哭得出了声,我四奶说:“俺娃也别伤心,已然这样了,往前走一步哇。富栓没了,你还年轻,妈再不能耽误你了。”

    焕如说:“妈,你别说这话了,我往哪走哩,再说金锁儿那么大了,咱又娇惯得赖气,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引出去还不得娘儿们挨打受气?”

    这婆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不知说到什么根节上,我四奶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那个大主意说了出来。


(发表于《参花》2021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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