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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工农饭店(五)
2023-01-12 14:05:30 来源: 作者:邵卫 【 】 浏览:395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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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沸腾了,用群厨乱舞形容工农饭店一点儿也不为过。

    首当其冲要数机制水饺组,唱对台戏的是油条组,从大后方移到嘴前沿,支起案板、水锅,不炸油条,改卖起手工水饺。机制水饺皮厚、馅少、肥腻,实在是又难看又难吃, 手擀饺子有韭菜、芹菜馅的,皮薄味鲜,顾客爱吃。一下子,饺子组人人成了气锅鸡, 不愿坐以待毙,破例高薪聘请了异地厨子, 经营牛肉拉面。

    蒸馍组也不甘示弱,馒头不蒸了,私自凑钱添置了一台大烤箱,专卖法式面包。

    烧饼组换位思考,找挣钱快的品种,卖盒饭,大米两角,杂烩菜三角,不找零钱, 不收粮票,一切为了便利顾客。

    馄饨组、小吃部、包子班、甜食窗口、豆腐汤柜、锅贴间、面条铺,纷纷响应,瓜分燃料,独霸炊具,可以这样说,各行其是。

    二楼却依然如故,秦依然按老皇历办差, 不允许手下人撼动固有菜谱、核计、采购、验收、服务体制的底线。人心骚动,但上客率时起时伏,收入基本能与一楼持平,且大小厨子及随员有一定烹技,所以还算稳定。

    康主任把任务给各个班组落实清楚,责任细化到每一个人头上,自己一身轻,悠哉! 胜似闲庭信步。初战告捷,于是康腾出手, 撸起袖子搞副业。他一点不糊涂,做生意必须靠能人,只有求贤,买卖才会兴隆。饭桶里挑肥拣瘦,终于捞出一块儿可口的。此人姓邝,名光,小四十,是挖过来的,货郎出身, 脖子奇长,属烧鸡派。

    康主任夸邝光吃盐多,人称草帽王。邝光不会做草帽,因会卖草帽出了名,同行货郎麦收前卖草帽走庄赶集老赔钱,邝光卖草帽总捎带一把椅子,人山人海的地方不去, 找离集市接近的空场,铺上塑料布,卸下车上的草帽。尔后,戴顶草帽站在椅子上叫卖。不管跟前聚拢多少买草帽的人,眼睛观着一个一个拿草帽走开的人,买主是否给钱尽收眼底,这就是邝光吃盐多的精明之处。

    邝光伸着长长鹅脖走进了工农饭店,我和大家异口同声呐喊:我们不需要草帽,我们要钱包鼓起来!

    邝光领着内人和康山南海北地乱窜,洽谈一笔生意,邝光留在原地催发货,自己女人则陪康回来接单。

    邝光的老婆叫小软,卖友谊牌雪花膏出身,两人在同一个单位,是一起调进来的。胖婶嘲讽他们仨为三套鸭。

    赶鸭子上架,老邝的第一桩生意是无头鱼。康找秦师傅,要把菜谱上的酥鱼划掉, 换成干炸无头鱼。秦红了脸,不买康的账: 砸牌子的事,趁早罢手,别想在我这儿过。 康碰了一鼻子灰,顾及秦是老人,就忍气吞声地下了二楼。

    接连几天,大众饭店班组窗口疯卖无头鱼,虽然炸鱼坏了一锅油,但毕竟鱼没头、没脖子、没扔的,香了整条路,所以顾客乐意吃。

    耳闻勾勇刚发了点小财,一见面果然令人刮目相看,穿衣打扮像店里的采买,他来寻康舅。我和小芽被康叫到办公室,保管员也在。

    勾勇刚带来了两种样品,一袋是干虎皮参,另一袋是干鱿鱼。我细验后,说是真货。

    康主任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丑话说前头,亲戚和生意是两码事,卫星瞧仔细点, 此业务能不能做。”

    按理应该由秦师傅来检验,还轮不上我, 自从无头鱼之事后,康与秦显然有了矛盾。绕秦由我来拍板,我说:“干货发制要一比三, 就是一斤参发制不得低于三斤方可。为了稳妥起见,不如先发制再定。”康和保管员同意了我的建议。临了,康对勾勇刚讲:“具体接货事宜,你和他们俩商量。”

    勾勇刚的破屋烂舍里添了一个大沙发, 一个咖啡色玻璃茶几,一个绣有金鱼的枕头。小芽直努嘴,示意我往屋顶的晾衣绳上看, 那里搭挂着女人的衣物。

    勾勇刚不害臊地解释:“卖烟女的。她和我同病相怜,也被卷烟厂开除了。没了职业就跑到我这里,帮衬我在农贸市场收鸡子。听说你俩要来,这不,刚出去买酒菜了。” 看来勾勇刚两头都没闲着。

    未喝酒,他说了正事。魏城的土鸡通过列车的行李厢贩运到汉口,回城再亲自携带当地特产武昌鱼、干食材等。

    为了降低托运费用,不走行李房过道, 直接货跟人上了车。我和小芽的任务就是接货,不在站台接,而是在离车站约一公里南的小树林接货。没有接头信号,火车到达小树林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钟。

    我蹬三轮车,小芽坐在上面,郊外的田野是活跃而美丽的。不觉间,已到柳树和杨树杂生的树林,它恰位于铁道边上。

    小芽破坏了树林里的安静:“卫星,靠近一点,我身上又没蒺藜。”

    我挪了几步,她甜蜜地笑:“紧挨着我。”

    我不移,她吹了一口气:“真是块臭豆腐。”

    说实话,一旦爱的力量降临,拿菜刀轰都轰不走。她伸开双臂扑向我,我迷迷糊糊迎接她,俩人好像不是伫立在静悄悄的树林里,而是置身在火树银花的怀抱之中。屏住了呼吸,心里充满了醉意,这时候根本无暇思考接货的事儿。

    远处响起尖锐的汽笛声,那绿色长龙奔驰过来了。小芽骂了句:“挨千刀的瘸子勾。”

    一夜之间,魏城的饭馆多如牛毛,略有上百家。有工矿的,有农村的,有学校的, 有事业的,有街道的,总之,各个阶层都涌入了餐饮行业,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这对专业门店来说,简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轮胎厂在老崔的蛊惑煽动下,几十号人不安心修补内外胎,却歇业改行,开起了迎宾餐厅,经营正宗豫菜。老崔为了拉生意, 率先推出红白事包桌一律享有双鸡双鱼的优惠,他不守礼数,打破常规,让招待员不仅微笑服务,还要全方位放开陪酒、陪吃。客人呼啦呼啦地登破了门槛。

    康主任坐不住了,每日一二楼来回跑, 人气不旺,营业额下滑,售票窗口排长队的现象没了,职工怨声载道。幸亏,大众菜撒手得早,自主经营,挣多挣少,怪不得领导。他所担心的是二楼,面对市场无情的黑旋风, 秦师傅还冷眼抱着陈旧的观念纹丝不动。

    康主任让秦师傅到迎宾餐厅取一下经, 秦不尿他的壶:“一桌酒席上两条大鱼,两只整鸡,这不是品菜,而是饿汉抢食。出如此损招,离关门日子没多远了。”

    “可是……秦师傅,顾客不认菜精,只认盘大、量足、份多。”

    “坑蒙拐骗,我姓秦,天生不会做,凡经我手卖出的每道菜,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人在做,天在看。”

    “我们要创新,不能一条道走到黑。比如扎肉,换成老邝发回来的牛肉罐头,变变花样,别成天老一套。”

    谈到这儿,秦气恼地将刀一扔:“姓康的,你是真懂还是假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没有天然食材怎么去创新。拿罐头上桌,这是商店营业员干的,我们厨子绝不会用买来的成品食物,再转手卖给顾客。”

    康主任摇摇头,两人不欢而散。我忙递上秦师傅的茶缸,让老人家消消气。

    康主任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他要对二楼动真格的了,即刻实行整层楼全包, 下发了目标责任书。这招太阴,逼秦卷铺盖滚蛋。

    康主任在会上笑里藏刀,劝秦:“您老德高望重,我思来想去,这二楼挑子还是由您担为好。您承包了,我在后台当您的勤杂工, 保准您老没有后顾之忧。”

    秦预料到康会来这一手,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退休申请书。康假惺惺地挤了几滴猫尿。

    过了几日,康主任借了辆破解放,委托我送光荣退休的秦师傅。

    秦师傅胸戴大红花,乐手们吹吹打打, 汽车绕城一圈后,秦下车谢幕。就这样,魏城一把刀离开了厨界。

    秦师傅一走,康主任推举邝光的老婆当了二楼的管事。生意不但没有起色,而且更加萧条。老主顾嗅到菜肴变了味道,马上投向其他门店,胡叔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小软的脖子没有丈夫那么长,但她是地地道道的白脖。不懂烹饪,颐指气使,还与康主任穿一条裤子。

    康主任吧唧着嘴说:僧多粥少。她就盲目地快刀斩乱麻,裁人。先削减面点师, 菜谱上的主食由月饼、梅豆角代替。

    康主任旁敲侧击:利润偏低。她就毫不留情面,疯狗一样咬厨子用油超标,要节约调料。

    康主任内火攻心,嘴角起了泡,说:管理混乱。她就让职工死背条例,其中有一项是便后要洗手。

    有位刺头也许是故意念成便后要用手。免不了大家哄堂大笑。胖婶续接道:没有纸用瓦块呀? 

    平心而论,小软玩不转这饭店,她生不逢时,错登了舞台,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瞎指挥,遭殃的是养家糊口的工人。

    每况愈下,像雪球越滚越大,工资与效益挂钩,员工失望透顶,更别提楼下,一盘散沙,环节出了问题,互相较劲、使拌、拆台, 已经完全失控。

    邝光的副业也是三分钱豆芽——一撮。草帽王发往新疆一节车的粉条,人家开包检验,查出粉条掺了沙子。货到地头死,乙方撕破脸皮,按合同要求索赔,扣留了货和人。传言对方动了手,还掐着邝光的长脖子吼: 万金油唬字牌。 

    四面楚歌,康主任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没有人愿意和他同舟共济。小软哭得一噎一噎的,对他说:你是挑软柿子吃, 我要毁约。工农饭店陷入了破产倒闭的绝境。

    勾勇刚来了。康主任把勾勇刚当成了救命稻草。听人劝,吃饱饭,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勾勇刚献上了一计,开录像厅。

    一语未了,康主任左眼跳了,茅塞顿开。魏城的火车站、商场、邮局、医院、银行、汽车站、书店、茶社均坐落在七一路上,工农饭店的优势,正好地处此路繁华、客流量大的中心位置。

    勾勇刚是有企图的。他约康舅和我在地摊儿上开会,小芽也在。由勾勇刚投资,康主任提供二楼场所,双方共同开办录像厅, 利润税后平分。

    康主任生意场上一败涂地,谈判席上硬不起来。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保住职工的基本工资,不让单位再往外出钱,提什么条件, 一概应允。不用唇枪舌剑,两人一拍即合。

    餐饮转娱乐行业,必须将屋子打扫干净再请客,租赁制,一楼按平方计价出租,二楼公私合营,三楼旅社依然归属店领导。还好, 三楼保留了建制,若也出租,康主任就只是工农饭店的一个门童而已。

    胖婶不再唱了,撒泼骂街:靠房租收钱, 这样的店领导,俺孙子傻乖乖也会当。 

    我对权力不动心,只求学出点名堂。目前,想继续干厨房是不切实际的。厨子走的走, 散的散,调的调,改的改。

    康主任拍着我肩膀,寄厚望:卫星, 千斤重担落在你肩上。我们工农饭店没有退路了,我决定由你当二楼负责人。我的志向是能到人民电影院当一个检票员,阴差阳错,家父让我顶班做了厨子。在秦师傅手下干了这么长时间,我爱上了烹调,它博大精深, 从人工火的发明到农耕文化的出现,从茹毛饮血到煎炒烹炸,深深迷恋不舍。我为自己是一名厨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十字路口向何处去?我徘徊、茫然,醉醺醺回到家。奶奶的眼睛睁开了:此处不留乔老爷,自有留爷处,这个录像厅差事, 打死也不能干。 

    我昏头昏脑地在奶奶耳边嚷:大人的事,小妮子莫要掺和。 

    勾勇刚就是挖墙脚的蛀虫,他扬言要投资,但二楼的椅子、灯光、吊扇、窗帘、排烟口、洗手间都是现成的,饭桌一撤就齐备了。不过,投影机、电视是他买的。忘了,手电筒、红袖章也是他大方添置的。

    小软在楼梯口拐角设了个柜台,卖瓜子、糖果、汽水、花生、纸烟。胖婶升到三楼洗衣房, 当了洗衣工。小芽也干了称心如意的售票员。但不是在室内,而是在门外卖录像票。我沾了负责人的光,可以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 像巡逻观察敌情一样。

    生意火爆。录像厅里挤满了魏城的时髦人物,个个都兴奋若狂,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有调情飞眼,有新宠旧爱,有亲嘴手抓, 乌烟瘴气。过道上,窗户边,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二十四小时不散场,两台机器轮流放映。观众眼不眨,死盯着大屏幕,有南拳北腿, 有太极武当,有鬼吹灯,有神仙救美,有谈情说爱,五花八门,刺激、过瘾。

    勾勇刚沾沾自喜,康主任笑得合不拢嘴。

    特殊行业有两怕,一怕火灾,二怕打架斗殴。康主任晓得分量,时时刻刻防患于未然,那根神经绷得紧紧的,绝不敢掉以轻心。他每个环节皆细查,力求安全。我大部分的工作时间是夜场,康主任夜夜坐镇监督,俺俩碰面,他叮嘱一番。然后,处处转悠,乏了, 就到小软的柜台位里。说实话,康主任为录像厅操碎了心,真应老话:天下莫如挣钱难。

    这天,我刚要歇班,康主任派人叫我到办公室。书法家桂春同志陪着一位贵宾来吃饭,贵宾是海外华侨,原籍魏城人,家住铁路西烟行街,姓胡。我记起来了,贵宾就是奶奶讲的胡叔他爹。

    老先生八十多岁了,穿黄澄澄的西服, 拄着一根手杖。很显然,老先生一踏上故土, 没急认家门,想到的是家乡菜。

    康主任非常抱歉:好喜来饭庄已经换了招牌,现在叫工农饭店。

    老先生带着疑问:为啥要换匾?秦氏三兄弟还是否健在? 

    一听老先生问秦氏三兄弟,康主任忙说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就改了。秦家老二才光荣退休,他赋闲在家享清福呢。 

    “干部同志,好喜来是过去的老字号, 秦家菜是我们家乡的名片。鸡丝馄饨,小笼包, 春卷,我海外生活几十年,就是不忘这里的秦家菜和他的风味小吃。 

    “干餐饮太麻烦,厨师素质普遍低下, 不便于管理。 

    老先生拄着手杖朝地捣了几下:糊涂呀, 用家乡话,胳肢窝里思维。应该把饮食文化一脉传承下去。 

    康主任不认同:老先生,你是做烟叶生意的,隔行如隔山,饮食行业的水深得很。 

    老先生长叹一口气:一蟹不如一蟹。 老先生千里迢迢从海外归来,念念不忘家乡菜,没料想,是这样的局面。

    康主任悟不出贵宾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我翻译道:这是洋话,土语是黄鼠狼下崽, 一窝不如一窝。 

    怕事,却偏偏来了事。勾勇刚耍小聪明, 执意要在子夜放映少儿不宜的录影带。我认为不妥,拒绝采纳。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搬来康舅:合同上一是一,二是二。硬件甲方负责,软件由我提供,出了问题, 我乙方担当。做生意要走一步看三步,娱乐场所不这样,能长久吗? 

    勾勇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们过去卖饭,就因为胆小没翻新花样,结果如何……要吸取教训。看录像如同品菜肴,菜里不多添加味精,能有味吗? 

    毕竟同事一场,牙和舌头也有碰撞,我不想为这么点破事闹僵,再说,我不过是在这儿过渡。康主任不打算坚持原则,他甚至有点嗔怪:勾勇刚同志,语气重了,我们离了你,地球就停止运转了吗?卫星是你的好友,没有解不开的疙瘩。行了,你爱咋的就咋的。闻听此话,我心生厌恶,觉得康主任目的不纯。这么一来,夜场更闹了。

    我有一事不明,康主任是有家室的人, 却夜夜不回家尽责任。我计算了一下,他已经有两个半月没有回家了。我好奇,不放过蛛丝马迹。

    康主任人模狗样地踅至工作台,还不无担忧地说:盯紧点,多长个心眼,天知道会出啥事。 

    我沉下声:门关得严严的,不再售票了,天不亮,一个也不许出。他心放肚后, 打个哈欠,照往常一样进了操作间。

    康主任的值班室设在废弃伙房的面点房里,里面放了一张床,摆了一个办公桌,简简单单,让他夜间解解困。场内观众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屏,我躲在一处死角,观察一个人。

    她动了,她寻到了这里,朝厅内扭了脸, 站了一会儿,趁屏幕暗下来,溜进了操作间。我绕了过去,见门虚掩着,对了,操作间的大门是没有铁锁的。我顺着记忆中的黑道慢慢前行。这时,面点房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鼠啮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贴门缝上听。

    “老邝何时回来? 

    “急什么,勾勇刚前日发了一节车的粉条过去,省得他在家碍手碍脚。 

    “你坏,俺俩中了你的计谋。 

    “开灯!前厅传来男人的吼声。一个大汉在席间继续喊叫:快开灯!我察觉事情不妙,推上闸刀,大厅立刻灯火通明, 看这架势,来头不小。

    有人叫喊:查夜的,窜呀。一大群人拥到楼梯口,互相推搡,一会儿,观众跑光了。


(发表于《参花》2022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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