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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工农饭店(六)
2023-02-01 10:47:38 来源: 作者:邵卫 【 】 浏览:183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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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主任出来了。我用手势示意同事回避, 于是他们相继起身,也马上离开了。剩下我和康主任,大汉做了一个手势:“跟我走。” 我看看康主任,康主任看看我。大汉不耐烦地说道:“到所里去!”他身后的另一名同事拎着手铐要来铐我,被康主任制止了,他大声说:“走!我也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是那两间没窗户的房子,因摆设简陋, 灯光刺眼,给人一种异常空旷的感觉。稀罕! 俺街詹伯也在。不知何故,他抱着头蹲在角落里。

    我快瘫软了。康主任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走进屋,见长凳就去坐。大汉突然喝道: “不准坐!抱头蹲下。”

    康主任一时难以适应,故意做出镇定样子,“文明点,我是工农饭店主任。”

    空阔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仨,詹伯安慰道: “兄弟,你命算好。咳!风水轮流转,要在往常, 我老詹走街逛巷,人人敬着,都给俺打招呼的。”

    康主任用旧报纸捻成小卷塞住出血的鼻子,夹杂着中低音:“老哥你……”

    詹伯没有丝毫隐瞒,说:“谁还看电影, 找米下锅,放了点别的。”

    至此,我才明白詹伯为什么被带到派出所,那个大汉也在人民电影院放了眼线。康又叉腰盯住了墙壁,这里不是他的办公室, 没有地图,唯有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终于等到派出所上白班,还是那位戴大盖帽的警察,一进屋,态度挺好地向康、詹赔礼:“太不像话,二位受惊了。”

    康、詹生气也罢,发怒也罢,警察直道歉。

    康、詹实在气不过,同声问:“大汉原是哪个单位的?”

    “是东关石棉瓦厂看水塔的临时工。”

    认倒霉吧!他俩又齐声骂:“嘿!这个龟孙,充孙大圣耍起老猴来了。”

    警察客气地说:“我们有责任。至于你们, 要停业整顿。”

    我在自家胡辣汤摊打下手,遇见了来吃早点的胡婶。一只脚搭在另一只上面,她的脚在透明的丝袜下露出闪亮的肉色。她都被我看的不好意思了。

    我问起胡叔近况,她苦笑一下:“没有你家过得滋润。他病了,患上一种很奇怪的疾病,住进了医院。医院的机器设备检测不出病因,老虚脱,拿起筷子手就抖。医生不许他吃硬菜,劝他多吃软饭,最好是顿顿见稀。唉!他老爹带回好多钱,钱再多也白搭, 治不住病。请了个老中医,人家号脉看舌苔, 说你胡叔营养不良,需吃鸡鸭鱼虾,好好补补。有一次,他让我去殡仪馆餐厅打一碗杂烩菜, 说那里的杂烩菜地道,想吃。打死我也不去。我骗了他,在家里简单做了一碗,你猜咋样? 他吃了一口就把碗摔了,破口大骂殡仪馆的领导,说不该换厨子。往日,你胡叔风光得很,走进城内的每家饭馆,总爱在厨师面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可如今,谁都不待见他,待在一间病房里,罩上白帽,套上白衣, 躺上白床,盖上白被,让护士*摸摸上头, 敲敲下头,指挥起卧,一个挨宰的样儿,学乖了,也懂事多了。用你们的话,软不溜秋的, 像根隔夜油条。”

    哥哥从部队来了电话,说他离开团部, 升到军区后勤处了,当了招待所所长。所里聘请了粤菜师傅,意思是让我到他那儿学习一下广东菜。家父听了,连赞三个好。他默默地说:“走之前,提点东西看看你秦伯伯。”

    秦师傅正在听京剧,我放下礼品,静静地陪着他。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自己在秦师傅手下的日子,觉得秦师傅为人是何等正派,十分感激他,虔诚祝愿他老人家长寿。

    那一段戏完了,秦师傅扬声说:“出去走走是应该,多掌握一门菜系,将来可堪当大任。卫星,千万要牢记,厨德是第一位的, 其次才是厨技。学有成就,徒儿徒孙多了, 切勿翘尾巴,更不要捧称自己是大师,中国的大师只有一个,那就是梅兰芳先生。要学到老,干到老,绝不弃案、弃锅。”

    小芽找上门,全家乐开了花。家父上街买糖、瓜子、水果,母亲在灶屋里打鸡蛋茶, 姐姐指认墙上我百天的照片,奶奶也不问生辰八字,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方取出压箱底的传家宝——一双银筷子交付给小芽。

    我即将远行,也不知谁告诉她的。走出家门,她挽着我的胳膊:“可不要拈花惹草, 人家等着你回来。”

    我气她:“说不准,遇见樱桃肉,我还是要吃上一口。”

    她咬牙切齿地拧我,但一点不疼:“你就是飞到天边,我也不怕。如果有了贼心, 我就用你奶奶的一双银筷子把你夹回来。”

    “我变成一块东坡肉,藏在卤汤里。”

    “你变我变……”小芽似乎词穷了。

    “哦,对了,我来时,在街中瞧见崔师傅了,他黑影里勾着头,身子一闪,拐进前面带门楼的房子里去了。”

    烟行街除了老乔家,没有老崔的熟人, 他来找谁?哎呀!胡叔住在医院,他跟胡婶……

    “听胖婶讲,老崔在迎宾餐厅吃采购回扣,被轮胎厂给开了。”

    我随口说:“他这人知道劲儿往哪儿使。”

    “臭儿!”

    多么亲切熟悉的声音。我身边是来来往往的旅客,人声、车声、广播声,但这个声音格外熟悉。我扭头,是向主任。

    她径直朝我走来。她愣愣地望着我:“你这大包小包的,上哪儿去?”

    我回答道:“上南方,去哥哥那边学习粤菜。”

    她听了一惊:“天大的好事。一南一北, 你学烹调,我到北方任丘、房山参观取经。这两个地方的饮食承包责任制搞得很红火, 使个人真正得到了实惠。我要把他们的先进经验学回来,准备在全市推广应用。工农饭店的牌子要换掉,重新恢复百年老店好喜来饭庄的名字。另外,公司研究决定撤销康的主任职务,文件过一两天就下达各门店了。党委成员一致认为,新领导由我全权指定。”

    “你别看走眼呀。”我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向主任爽朗大笑:“将我的军。臭儿,不, 乔卫星,现在呼唤敢想、敢干、敢拼的年轻人,你是秦师傅的嫡传弟子,好喜来的明天, 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向主任挥挥手,登上她要上的列车。

    我拾级而上,凝视直溜溜的七一路,工农饭店的三层大楼在眼前展现,我不由思绪飞扬,仿佛看到了它昔日的气势和荣光…… 


(发表于《参花》2022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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