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钱亮感觉车身猛地震了一下，接着方向盘就不听使唤了，车子忽左忽右如无头苍蝇乱冲乱撞起来。钱亮马上意识到爆胎了，他迅速换挡减速、点刹、按危险警示灯，紧握方向盘将车开到路边停靠。下车察看，果然车胎瘪了。一颗钉子刺进轮胎，外面露出一截钉头。钱亮抬头搜寻，还好，前方二百米就有一家补胎店。

    走进补胎店，钱亮喊：“有人在吗？”

    一个身穿油腻工作服的小伙子，从一辆白色本田凌派的一侧探出一张油腻的脸。钱亮的目光在这张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才认出这是孙兵。孙兵一眼就认出了钱亮，嘴角咧了咧，似笑非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钱亮和孙兵原是邻居，从小一块玩，一起上学。钱亮家底殷实，长大后随父亲在外做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孙兵则属于没有背景，兴不起波浪的那种角色。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平平常常。十年前钱亮家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建起了独栋小洋楼，和孙兵的来往就更少了。

    “你什么时候开起了补胎店？”钱亮问。

    “半年多了。” 孙兵说。

    孙兵一边补胎一边和钱亮闲谈。因二人不在同一频道上，没有多少共同语言，闲谈也就扯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好在轮胎一下子就补好了。钱亮问多少钱，孙兵说：“算了，邻里邻居的。”钱亮说：“你开个店不容易，我怎可占你便宜？” 孙兵推不过，就收了二十元。

    钱亮离开的时候，又一辆车轮胎被钉子扎了，车主骂骂咧咧来补胎。

    钱亮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钉子会不会是……他不是没听过补胎店在路边撒钉子的事，谁能保证孙兵不会干那样的事呢？毕竟开一家补胎店能赚多少钱？如果不使点鬼点子……

    钱亮回想起刚进店时，孙兵应该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是不是没想到撒的钉子会扎了熟人的胎而感到尴尬、心里打鼓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推辞不收补胎钱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最后虽然推不过收了二十元，但别处是要三四十元的，他是怕我到别处去讲撒钉子的事？想堵我的嘴？他没有理由不赚钱做慈善啊……

    钱亮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瞧不起孙兵。如果这一次算是主观臆想的话，第二次在相同的地方车胎被扎使钱亮笃定了钉子就是孙兵撒的。这事发生在三天后，钱亮强压心中怒火，老远就不无嘲讽地喊：“老邻居——生意又来了——补胎。”钱亮看孙兵皱着眉头给他补胎，好像比他还难受，但他知道孙兵的心中窃喜呢！那就成全你吧：这次钱亮不再问价，甩给孙兵五十元就走，他认为这是对孙兵表示不满和嘲讽的最好方法。

    钱亮发誓以后不再走这条路。

    但有些东西是躲不过的。三个月后的一天，钱亮有事途经这里，无法绕行。他这次小心翼翼，开得很慢，眼睛搜寻着地面看有没有钉子。他想，那么多车从这里经过都没事，我总不可能第三次被扎胎吧。但同样的事真的第三次发生在他身上了：他的车子走不动了，胎瘪了。钱亮气冲冲地下车去找孙兵兴师问罪，他这次再也不想顾什么老邻居的情面了。

    门关着，门上贴着一张“铺面招租”。问左右店主，说关门两个多月了，听说那小伙子去灾区做义工去了。钱亮垂头丧气地回到车旁，见后面一辆车上走下一名男子察看车胎，捶胸顿足：“我的车胎，我的新车胎啊！第三次了！那些修下水道的缺德鬼，老是不把钉子清除干净……”

（发表于《参花》2023年2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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