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里盛产连翘,每年夏末外地的中药材商都会到山里收购, 然后再转卖到药厂制成双黄连、解毒片等,价格也是从几元一斤一路涨到十几元一斤,今年更是涨得离谱,居然达到了三十二元一斤!刚到立秋,人们便提着袋子拿着筐子上坡捋连翘,一天下来就能挣四五百元。于是,半个月不到,前山野坡上的连翘就被捋光了,大家只好往后山进发。
南沟二拴嫂俊娥前几年和二拴去南曼山挖过菖蒲,知道那儿也有连翘,便约上村里的长城媳妇淑环和曲婶一同上南曼山捋连翘。南曼山离村里有三十多里,山上全是灌木丛,也是适宜连翘树生长的地方,只是路远,加上要经过一片原始林区,许多人怕迷路不敢去。她们三人吃了早饭带了些干粮便出发了,到了过午,翻过那片原始林区,果然看到阳坡脸儿上有大片的连翘树,而且都结得稠密,便钻进树丛开始采摘起来。到了天黑,每人捋了一编织袋,足有四五十斤重。她们商量说,来一次不容易,如果现在回去,把工夫折腾到路上了,干脆就在林子里对付一夜,明天再接着捋,等攒多了,让男人们来帮着往回运。她们便吃了点干粮,靠在树上歇息,天一亮又接着钻进林子里。
也许是都忙着捋药材,没注意脚下的路,三个人慢慢分散了,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等她们反应过来,已经离聚集地很远了。只有曲婶有经验,她凭着记忆慢慢摸索着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在树下等。可是一等两等不见人回来,赶紧拿出手机联系,打开手机一看,糟了,没有信号! 她心一慌,不知所措,又钻进林里寻找俊娥和淑环。曲婶拨拉着身边的荆棘,大声喊道:
“俊娥,俊娥——”
没有人答应。
“淑环,淑环——”
还是没有人答应。
曲婶越喊心里越急,越急越迷糊,眼看天又快黑了,她也跑远了。看着四周丈把高的次生林影天蔽日,曲婶害怕起来,腿一软, 瘫倒在叶儿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曲婶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她掏出手机,拨了个急救电话。
家里这边,三家男人已经两天多没有女人们的音讯,他们打电话总是提示无法接通。曲叔先是找长城,再拉着长城到南沟找二拴, 碰过头后商量去村部找支书来庆。
来庆听了汇报,说:“刚才乡派出所电话通知,他们接到急救电话,通过查看方位在南曼山一带,会不会就是曲婶她们发的?”
曲叔一听更急了:“肯定是她们遇到危险了,赶紧找人来帮忙。”
来庆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写了一条通知发给了七个村民小组的组长:
通知
山岔组的曲换珍、常俊娥、贾淑环三名妇女到南曼山捋连翘失踪近三天时间,请每组立即派五名青年到村部集合上山找人。
不到半个小时,各组的人都到了村部, 来庆把人分成七组,每组由组长带队,到南曼山从不同方向找人。
“贾淑环——”
“曲换珍——”
……
伴随着一遍遍呼唤,南曼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手电的光照,到了凌晨三点,有人发现了俊娥:她正躺在一棵青杠树下瑟瑟发抖, 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人们搀着她慢慢往林外走。过了一个多小时,曲婶也被找到了, 其实她就在她们最后分手时不远的一个山坳里。大家又开始找贾淑环,但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她的影子。
支书来庆给大家重新分工,让大家往老李沟方向去找,那儿也有一片原始森林,他怀疑淑环迷失方向,把老李沟的原始森林当作了南曼山上的那片树林了。有年轻人绕到山下,骑着摩托车往老李沟深处去找,到了后晌,终于在一条小河旁发现了淑环。只见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看见大家也反应迟钝,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抱着走在前面的青年“哇”的一声哭了。
来庆把大家集中到了南曼山下,耐心地询问三位妇女这几天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没有, 但她们都木呆呆地不说话,末了,来庆让人用摩托车连人带中药一起拉回去。
临走时,来庆说:“这次寻人大家表现得都很好,值得表扬。回去后先把三个人送到乡卫生院检查一下身体,另外——”来庆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另外,为了弥补大家为了寻人而耽误的时间,村里给每人补助两百元现金,请大家回去后到村部领取。”
有人听了,笑着说:“人命关天,钱不钱的都是小事。”
来庆也没接话,骑着摩托车走了。他回到村部,和文书做了一张补助表,又在村委公开栏里写了表扬信和领取补助的通知。
然而,两个月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去领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