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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名流
2025-08-28 11:03:56 来源: 作者:王培静 【 】 浏览:74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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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黑马兄吧,你还在老家吗?后天有个征文的颁奖会,想请您作为嘉宾参加,天大的洪教授和许市长都从天源市里过来。

   听是县文联的费主席的声音,黑马思考了片刻,回话道:噢,费主席, 是后天是吧,那好吧。

   好,太好了,你这个大诗人能参加太好了,我一会把开会的具体地址和时间发给您。

   好的,好的。

   黑马本想明天回北京的,可想了想,人家张口了,再说回去也没什么紧要事,就答应了费主席。

   无论从北京到天源,还是从天源回北京,黑马从没有在网上订票的习惯,主要怕时间太紧张,每次都是去车站现买票。因为路经天源的动车多,所以坐车不是太大的问题。从县城到天源也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黑马是回来给老父亲过生日的,前几天在民政局上班的表弟打电话来说:哥哥,明晚别安排事了,我请请你。

   咱们兄弟之间客气什么,不用请。

   是这样,我们局有个科长,爱好文学,听说你这大诗人是我表哥, 非要见见你,还叫了文联的费主席等人,给兄弟我一个面子吧。

   那天到场的除表弟和他们科长外,有宣传部孔部长、费主席、作协吴主席、文化馆南馆长,电视台的一姐凯丽等人,县里的文化精英几乎全到场了。

   孔部长说:你大诗人回来也不言语一声,要早知道,我们几个一起去给老人祝祝寿,是吧,费主席。

   费主席笑着说,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 一定告诉我们一声。

   谢谢,谢谢!大家都忙。

   黑马心里明白,我是谁,我自己知道。虽然这几年上过几回县里的电视,还上过县里的节目——天南地北东阿人。但回到老家的村里,走在村中的小路上,村人没一个惊奇的,村人只知道我是村东头老潘头的三小子。在县城里,除了这几个文化人,走在县城最繁华的新广场上,谁也不认识我是谁。再说,现在文学不吃香了,更有许多人,把诗人当神经病看。

   第二天,黑马想了想,去参加颁奖会得穿正式一点,一是要穿长裤,这大夏天的, 自己回来时穿的短裤短衫,总不能穿成这样去参会吧,要是人家洪教授和许市长都穿得比较讲究,自己这样去出席会议那就丢老鼻子人了。黑马找了下,家里只有一条厚裤子, 那就凑合穿它?由于是汗脚,一进五月就开始穿凉鞋了,虽然也是皮的,但这可不是皮鞋样式。去向表弟或同学明亮借双鞋穿,又有点不好意思,黑马穿上冬天的黑棉鞋试了试,从外观上看,倒是看不出来有多大别扭来, 可刚穿上,脚底就冒汗了,随后眉头上也出油了。黑马想了想,还是打车去百货商场买了一双皮鞋。

   开会去。黑马本是开车来的,走到半路, 感觉自己开的哥哥的这破车太掉价了,就停在了路边的小广场上,打车来到了开会的正义路166 号。黑马从一处小楼梯爬到三楼, 找到了时代古筝艺校,从门口向里看了看, 临时搭的台上挂着会标,但里边还没有几个人。想了想,走下楼来,到了马路对面,点上了一支烟。

   每次赶上参加县里的活动,黑马心里都是惶恐的,别人介绍黑马,都是这样说:这是咱县里出去的大诗人,夫人也是诗人,都是诗歌学会的会长,在北京的杂志社工作, 诗歌上过《诗刊》,在全国获过多次大奖。是我们东阿县人的骄傲!

   黑马心里明白,自己这样的小诗人,在全国来说,多如牛毛。自己狗屁也算不上, 只是个北漂,在北京待了二十年了,连套房子也没混上。从十多年前开始看房,看来看去,银行存款的数字没增加多少,房价却涨了十倍。原先的钱还够交个首付,现在连个零头也算不上了。买房子的事,现在连想也不敢想了。别人问黑马,你住北京什么地方? 黑马总是笑着说,我住在首都的省会——门头沟。

   黑马和夫人是在北京的一个诗歌朗诵会上认识的,彼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通过交往, 走到了一起。岳父原是煤矿的工人,后来煤矿关停了,他在家附近开了个超市。他只有两个女儿,结婚后,他就住到了门头沟的岳父家,和上门女婿差不多。

   看对面陆续来了几辆车,黑马看了下时间,过马路上楼,在门外整理了衣领和下摆, 走了进去。

   费主席上来握手,签到后把他送到了前排的座位前,看到中间坐着的洪教授和许市长,黑马忙走上前去握手,过去在县里的活动上碰到过几次,所以大家都认识。黑马看到, 洪教授穿了长裤和一件白色的短袖衫,但脚上却穿着和自己换下来没敢穿的一样的凉鞋。而许市长上身穿了一件无领套头衫,下身穿的竟是短裤,手里的一把折扇一直在摇着。洪教授早已退休几年,没事写些短散文之类的文章。同样也已经退休的许市长,是从邻市的副市长岗位上退休的,邻市是县级市, 他喜欢书法,自己没事就写,出门包里都会带上几幅字。

   说是九点半开会,可会到了十点半才开始,主持人介绍了到会的嘉宾,学员和老师们演奏了两首古筝曲目后,费主席发表了讲话,再一次对到会的嘉宾表示感谢。然后赞助的红花企业老总上台讲话,聘请了包括黑马在内的十几个文化人,作为企业的文化顾问,老总给嘉宾们颁发了证书,希望大家为企业的发展多出谋划策。然后是颁奖,洪教授和许市长上台颁发了特等奖,念到名字时, 黑马感到有些意外,黑马和费主席一起上台给获奖作者颁发了一等奖。下面又是古筝表演,又是讲话。

   黑马坐在前排,环视了一下左右,这里好像没有空调,因为边上放了几台电扇在使劲地吹着,黑马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感觉裤子都沾在了身上,他怀疑身上的汗,会不会变成小溪流进鞋子里去。黑马想去趟厕所, 缓解一下自己的窘况,左右看了下,大家都感觉到了热,特别是许市长手里的折扇摇得那叫一个起劲,但没一个人走动,他想了想, 再忍忍。

   获奖者的奖品好像都一样,都是一盒红花顶级花茶,嘉宾们同样也都发了一份红花顶级花茶。黑马以为会有红包的,这奖品都没分出等级来,看来红包是不可能有了。散会时宣布,到华侨宾馆聚餐。

   下楼后,有微风一吹,虽然这风也是热的,但黑马感觉身上好受了许多。看四周没人,黑马伸手拉住屁股上的裤子使劲向外扯, 努力使粘在一起的肉和布分开。早知道洪教授和许市长这样一副穿着来参会,自己也穿自己的原装备就好了。

   到了宾馆,黑马被洪教授拉进了一号雅间,并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和他聊着文坛上的人和事。开会的共有六桌人,黑马还是想去别的房间坐,那样自由些,洪教授说, 就坐这。

   这雅间里的空调应该是早就开好了的, 对有些肥胖的黑马来说,进屋后,一下子感觉舒服了许多,脸上和身上的汗也慢慢消退了。

   许市长坐下了,公司老总坐下了,费主席坐下了,还有几个人也都坐下了,公司的一位副总和一位女士坐在了门口的座位上, 后进来的宣传部副部长和作协主席看没地方了,主动去了别的房间。

   大家没见过面的开始相互加微信,这个时候,黑马想,带来的一包杂志忘在了车上, 杂志是朋友办的,但上面印着自己是常务副主编,现在办纸刊,生存困难。虽然当这个副主编不给一分钱,但朋友说,为你兄弟我站站台,等杂志运营盈利了,不会忘记你的。黑马也就半推半答应了。

   顶了这个名,黑马就老想着找机会给杂志拉点赞助,也算好事。黑马过去给费主席说过这事,让他给介绍些家乡的企业,可以宣传企业和老总,给钱也行,多买杂志也行, 长期合作登广告也行。费主席说,好的,到时我给几个关系好的老总说说。那天打电话说让黑马来当嘉宾时还说了一句:这不机会来了,你自己把想法给老总说说。

   黑马想:把杂志给老总看看,然后说说想法,或许能答应某种形式的合作也说不定。杂志也没有送给过洪教授和许市长,给在座的有头有脸的人一人一本,也是个宣传杂志的机会,再说,上面还印着自己是副主编哪!

   想到这,黑马走到门口,小声对那个年轻的女同志说:我的车停在了兴隆路的小广场上,能不能找个司机去拿一下杂志,是给你们老总和在场的各位领导带来的,忘在车上了。女士和副总商量了好一阵子,这才拿上车钥匙自己走了出去。起初,黑马是想自己打车去拿杂志,或坐他们的车去拿,但想了又想,回来座位坐上了人怎么办?不坐这房间了,还怎么给老总等人送杂志?那机会就失去了,所以黑马没有打车去,也没有跟车去。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宴席开始了好一会,那女士才抱着杂志进了房间,黑马接过来, 一人送了一本杂志后说,这是我办的杂志, 请各位领导、老总多支持,这是咱自己的杂志,全国发行,有正式刊号,可以发表作品, 宣传企业,不管是宣传企业,还是宣传老总都没问题。

   有人翻看杂志,说,好。席间,敬酒时,黑马向坐在上位的老总说了和杂志的各种合作方式,老总一边和许市长说着话一边回答, 行,你和赵总说就行。趁碰杯的机会,黑马又对那个姓赵的副总重复了一遍企业和杂志可合作的方式,那人点头说,好,私下联系。

   黑马想,要是真给杂志解决点问题,也算朋友没白给他挂这个杂志常务副主编的头衔。

   酒桌上,那位老总和许市长窃窃私语, 聊得火热,看来他们是老熟人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

   酒过三巡,那位老总说,在座的都是名人, 文化精英,许市长不但是领导,还是书法家, 还有洪大教授,还有北京来的大诗人叫什么来着?噢,白大作家是吧,还有费主席、李部长,今后你们就都是我的顾问了,今后凡是县里搞文化、文学活动,我们企业全力支持, 赵总,到时候你来办。我们要在工业园区建文化园,现在框架已经起来了,你们都给写点书法,画些画放在里边好不好?

   大家响应:好!好!

   老总接着说,我虽然是学理科出身,但从上学时就崇拜作家,崇拜老师,崇拜文化人,现在有点能力了,希望能为家乡的文化、文学事业作些贡献。

   大家鼓掌!

   菜很精致,上了一份刚烤好的羊排,服务员一端进房间,屋里就溢满了香味。那盘子中间闪着火光,那一块块色香味俱佳的羊排,像一面飘扬的旗帜,吸引着大家的目光。转了一圈回来,上面只剩下了一块羊排,剩下的这块竟又宽又长,黑马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伸出筷子去夹,这时有人转动了桌面, 黑马忙收了手。待了一会,又待了一会,当那块羊排再一次转到他跟前时,黑马又一次伸出了筷子,可那块羊排好像和黑马开玩笑或较劲似的,竟不让他拿下来,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黑马看了下大家,不自然地笑了笑, 心里骂道,妈的,真不想让老子吃你。

   任那块羊排在桌上继续飘扬,流油,香气无数次撞击黑马的鼻腔,但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直到散席,他再没有好意思动它,连看也不敢正眼看它一眼了。

   散席出来,有头脸的各自坐车走了,黑马去了下厕所,出来后遇到了从别的房间出来的获奖者,手里各拎着一盒红红的花茶, 好几个上些岁数的作者走到跟前喊,黑老师, 您好!黑马努力搜索记忆,一个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各位。只能回敬说,您好!您好! 恭喜大家获奖!

   走了一段,到了路边,又有一位提着茶叶的老者跟了上来,对方六十多岁的样子, 喊道,黑老师,您去哪儿?要不,我让儿子开车来送您。

   不用了,不用了,我去莲花小区,打个车一会儿就到了,您认识我?

   县里搞创作的谁不知道您,您是咱县里的大名人,全国的大诗人,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您老可别这样说,我和你们都一样,也是个业余文学爱好者。

   坐在出租车上,黑马想:我是什么大作家?要指望稿费活着早饿晕菜了,幸亏爱人开了个超市,收入有保障。结婚有了孩子后, 爱人早就不写诗了,但对黑马的创作却是全力支持,给黑马改诗、校对,向外发稿,收到黑马发表作品的样刊样报,比什么都高兴。经常整两个硬菜,两人喝上两杯,庆祝一下。

   黑马经常穿得人模狗样地进城参加文友聚会,爱人背后付出的心血黑马心知肚明, 一车一车地进货、卸货,再一点点卖出去也不容易。

   有时晚上睡下后,黑马问媳妇:亲爱的, 跟我结婚,你后悔吗?媳妇想了想说,年轻不懂,光知道爱好诗歌浪漫,但结了婚才知道, 浪漫不能当饭吃。真实的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缺一不可。你只要对得起我,不花心, 我就不后悔。

   黑马把媳妇紧紧搂在怀里说:放心吧, 亲爱的,没有你无私的付出,哪有我的今天, 我写每一首诗歌,都是怀着感恩的心去写的, 每一首诗里都有你的付出。我想了好久了, 想把笔名改一下,从咱俩名字各取一字如何, 也算对你的回报。

   那可不行,你这名气打出去容易吗!放心吧,只要你心里有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

   他一下子把爱人抱得更紧了。想到这儿, 黑马的眼睛湿润了。

   晚上,画家山水打来电话,黑马兄弟, 听说你回来了,也不言语一声,明天晚上, 我请您,叫几个人陪陪您,咱好好喝点。

   不行,兄长,我明天得回去,北京还有好多事要处理。黑马笑着说。

   那不行,明晚陪你的人我都找好了,有法院的包科长,文化馆的陈馆长。还有经委的吕主任,您就晚回一天,一定给兄弟一个面子,放心吧,是我个人请客,自己带酒。听说话,感觉对方喝得好像有些醉意。

   谢谢了,山水兄,下次回来,我请大家, 好不好?

   我是真心的,您明天要走了,咱兄弟的情谊可就真掰了。

   老兄,那好吧,你喝酒了,多喝点水, 早点休息。

   第二天起来,黑马想了想昨晚的电话内容,走了,又怕山水真生气。人家请你吃饭, 是给你面子,也是想在邀请的陪客面前要面子。挨到中午,对方也没有打电话来。

   黑马拾掇好东西,准备随时动身打车去车站,坐去天源的车。

   黑马思来想去,还不能给山水打电话问, 问晚上几点?安排在什么地方?那样太不合适了。

   反正昨晚说好了的,或许一会儿就来电话了。又一想,他不会真喝多了,忘记了留自己聚会的事吧。

   黑马躺下睡着了,直到天黑醒来,还是没有电话来。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山水也没有打电话来,黑马摇了摇头,苦笑了笑,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动手给自己泡上了一碗方便面。

   这时,爱人打来了视频电话,黑马想了想, 忙把方便面放在了一边,对爱人说:聚会刚回来,听领导你的话,在外边少喝酒,今天喝得就少,回来得早,放心吧,我明天早晨就往回走,争取中午吃上你亲手做的正宗北京炸酱面。

   我就是想看看你又喝多了没有?那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

   亲爱的,你辛苦!对了,要不要红花花茶, 我再给你带两盒回去?

   不要,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有了。

   晚上十点,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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