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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田野
2023-03-16 10:59:34 来源: 作者:严平主 【 】 浏览:149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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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觉得,乡下的春天要比城里的春天早几天,我的乡亲们也有这样的感觉。

    每年春节一过,河边柳树发芽,房前屋后的桃花含苞待放,成片的油菜花开满山地,远远望去,长山岭上掀起金涛香浪,绵延无尽。绕村而行的小河,薄冰融化,水清见底,仔细一看,有群群小鲫鱼在水里穿行,偶尔一对红鲤在人们眼皮底下恩爱,引得一大群人围观……

    爷爷在世时,我还小,在读小学三四年级。春天,晴好的日子里, 爷爷总会早起,我就知道,爷爷要准备为生产队春耕了。这时,我常常自告奋勇,跑到生产队的牛栏,牵出一条又黑又瘦的大水牛,然后从稻草堆上抽出四五把稻草,放在牛脖子上,带到屋前的樟树下。爷爷喝着稀粥,水牛吃着稻草,春寒料峭中,脸上荡起光彩。

    中午,爷爷没有回家吃饭,我知道,家里又是吃两餐了。由于经常一天只吃两顿饭,成了习惯,在家转了一圈,又找小伙伴们撒野去了。直到傍晚,远远看见一条黑水牛,缓缓地从夕阳下向村里走来,爷爷扛着木犁,走在后面。我兴奋地迎上去,接过爷爷手里长长的牛绳,抚摸起牛头来,一只手不停地挠牛的痒痒,牛摇头晃脑,竟忘了已大半天没有吃一点东西。而爷爷也好像从新翻的波浪似的稻田里看到了温饱,脚步轻松,嘴里大声唱出朱元璋大战鄱湖十八年的饶河调来,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音调高昂,好像朱元璋指挥的千军万马冲上了鄱阳湖岸边, 向前奔腾而去。

    父亲从部队退伍回家,本来也是在村大队务农的,但他在部队学到了一身过硬的电工技术,被公社借调到刚刚建成的电力排灌站了,和其他大队的十多个技术骨干一起负责三庙公社十多万亩农田的排涝抗旱工作。在生产小队挣工分,换口粮的事,就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开始的五六年,父母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孩子,再加上母亲勤劳,从没有过旷工记录, 生产队分口粮时,母亲挣的工分还能勉强换得一家人的口粮。随着后面三个弟弟的出生, 母亲挣的那点工分,已经是杯水车薪,不得不用父亲每月在电排站工作的十几块钱工资到生产队买工分。尽管如此,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四月份,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日子总要过上两个多月。

    在这两个月里,田地、山林,便成了我和村里所有十岁左右的孩子的自然课堂。田里的多种野菜,山上的苦槠、野笋,都成了孩子们眼里的稀罕物。每到星期六,田间、地头、山上,到处是我们的身影。小布袋、小竹篮、小背篓,都装满了孩子们的喜悦。

    大多数时候,孩子们累了,会围坐在一起,看看对方的篮子里装了些什么,如果是好东西,一定会拿出来和大家共享。高兴了, 也会顺着地势,就草躺下,看燕子飞舞,南北东西地穿梭。见到一只燕子口含黄泥,忍不住想象一户农家的房梁上叽叽喳喳的燕呢之欢,说不定还有一位老人挂了一顶旧草帽在燕巢下面,防止幼燕掉下来。也就是在这些日子里,我们认识了车前草、沙汀菜、百花草、黄花菜、牛舌头、狗尾巴、剪刀草…… 哪些是人可以吃的,哪些能用来喂猪,哪些可以治风寒感冒,心中都有数。

    现在,饭桌上的许多野菜比鱼肉还贵, 生活变化之快,岂是日新月异一词所能概括的。从藜蒿炒腊肉成了鄱阳县的一道招牌菜就可见一斑。因为藜蒿曾经被我们砍回家后只用做柴火烧。

    三月,是生产队的播种季节。这个时候, 男劳力的任务是耕田耙田,女社员都在牛耙过一两遍的秧田里用手摸禾蔸。三月的风, 乍暖还寒,妇女们赤着双脚,在秧田里一趟一趟,把上一年收割后留在田里没有被牛耙碎的禾蔸摸出来,放在田头沟边,保证秧田烂泥柔和细腻。到了播种这天,再重耙一次已经耙了四五遍的秧田,最后用木梯横拖一次,直拖一次。整块秧田平坦如镜,照得出人影,且高低不过一寸。谷芽撒在上面,洁白均匀,春风一吹,暖阳一晒,就泛起了绿意, 远胜任何一位丹青妙手笔下春风浩荡的画面。

    到了插秧的日子,生产队的社员一般需要赶早拔秧。那时,有钱也难买长筒雨靴, 社员们只能赤脚站在零上几度的冷水里,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双脚冻得紫红紫红的, 却没一个人叫苦。拔好了够一上午栽的秧后, 吃了早饭,生产队的社员在大田里一字排开, 各自拿了秧把,弯下腰,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时是考查工分高低的最好时刻。手快的, 秧在其手里如蜻蜓点水,深浅、尺寸都恰到好处,从田塍上看过去,拉了线似的,笔直笔直的。不仅队长看了不住地点头,其他社员也会暗挑大拇指。手慢的,秧在他手里, 似一团乱麻,总也分不开,好不容易分开了, 却把秧根扯断了,常常急出一身汗。这样自然会被后面的社员超过。两排秧插到头,谁的工分高,谁的工分低,基本心中都有数。晚上记工分,工分高的红光满面,喝了三大碗糯米酒似的,工分低的低下头,霜打了似的, 觉得脸上挂不住。

    母亲每次在记完工分后回家,脸上都现出笑容,我们就知道,母亲的工分又是全队最高的。后来,六十岁的母亲和我一起插秧,我从没超过她,她比正当壮年的我还要快些。母亲说,这都是在生产队时练出来的。

    早稻很快成熟,农田金灿灿一片,在烈日的照耀下,闪着刺目的光芒。风吹过,稻穗似海涛滚过,沙沙的声音似天籁降临。

    生产队的仓库门前,磨镰刀的,补箩筐的, 修水车的,做牛轭的,忙得不亦乐乎。一年一度最繁忙、最炎热、最让人心动的双抢季节到了!

    天刚蒙蒙亮,社员们风风火火地打开家门,女的手握镰刀,男的挑起箩筐,力气大的两人,扛起打谷的禾戽,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摸黑前行。时不时地,有人脚下一滑,打个趔趄,引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到了收割的稻田,男社员胆大,不怕水蛇, 靠田畻一排割过去。其他的人,一个挨一个, 紧随其后。大家都弯下腰,左手抓紧禾把, 右手握住镰刀,的一声,一棵禾就被放倒在地。不一会儿,灰蒙蒙的田野上,嚓嚓嚓,嚓嚓嚓的割禾之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一片。

    天大亮时,一块大田的禾基本被放倒在地,于是,男社员架好禾戽,四人一组,一边一人,嗵嗵嗵,嗵嗵嗵地打起禾来。那时, 没有收割机,连人工单人打谷机也只有水产场才有一两部,队里所有的稻田,都是社员用双手把谷打下的,其中的辛苦和劲头,是不能想象到的。上午十点左右,禾戽打满了谷, 队长便派出两三个男劳力,用箩筐装起湿谷, 送往晒场。细长的田埂上,一个人肩上挑着百多斤重的谷子,摇摇晃晃的,稍有不慎, 就有可能摔倒在田里。谷子挑到晒场时,往往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样的体力活儿,必须是十分的劳力才能胜任。

    在最紧张的几天里,队长总要把父亲从电排站借过来,帮助队里打谷或挑谷,虽然父亲没有队里的十分劳力强,但因为是借来帮忙的,又是农忙季节,也是每天记十分工分,直到田里的稻谷收割完毕,晚禾也插完了, 父亲才带着一身晒得光亮的红皮回到电排站, 母亲心疼也没办法。

    爱死了黑水牛。看见比自己大一两岁的男孩每天早上骑在牛背上,小骑兵似的,一手抓紧牛绳,一手高举杨柳鞭,嘚嘚嘚,嘚嘚嘚地穿过村里的小路,向广阔的田野奔去, 我羡慕坏了。

    这个暑假,我十三岁,母亲在队长面前死缠烂磨,终于为我争取到了一只黑水牛。队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生放养,不能因贪玩而误了吃草,耽误农事。母亲传话给我, 我一个劲儿地点头,哪敢有半句怨言。

    那时,每个农家基本都是孩子多,劳力少,能争取到一条牛放,也是一个天大的好事。放牛一天,记三分工,在最忙的双抢季节还会加倍,一个暑假下来,差不多有两百分的工分,抵壮劳力二十天!怎不叫人心动。

    东边露出鱼肚白,我悄悄地溜下竹床, 怕被母亲发觉,母亲不让我太早出去,怕踏到蛇什么的。来到牛栏,见和我一同争取到牛放的另外三个小牛倌比我还早,他们已经打开了牛栏,正向外牵牛。我跟他们打过招呼,牵着牛跟在他们后面。由于太早,看不清脚下的路,都不敢骑上牛背,怕牛失前蹄, 把我们摔下、摔伤。只是一个紧跟一个,牵紧牛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放牛的草坪上去。由于经常在那里打打闹闹,于是轻车熟路, 四个放牛娃很快来到了草深处,打好牛笼头, 撒手一放,牛就自由自在地吃起露水草来。

    听母亲说,牛喜欢吃露水草。很少细听牛啃草的声音,哧————,哧———— 声音柔情又干净,水洗过似的。有时,四头牛同一个节奏,哧————,哧————,又像是四重奏。这样美妙的声音,不知是从牛齿间发出来的,还是青草被咬断的瞬间释放出来的,或者是牛的牙齿和青草合二为一时心灵的颤抖之音。我想象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此时此刻的美妙,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吧。我醉了,还没回家的星星也醉了。

    白天,牛一般会被社员牵去带碌碡打田, 没牛缠身的我们,就成了田野之王,拥有方圆十多公里的江山。

    在长满荷叶的池塘,指点荷花,搜寻莲蓬, 水里摸出三尺藕;在水沟里,击浪花,逐鱼群, 做浪里白条;在树底下,折枝为剑,绕叶为帽, 仰天长啸。小英雄雨来,小兵张嘎,放牛娃王二小,甚至,少年英雄方世玉,心目中的英雄,个个做了个遍。唯有做小英雄雨来的次数最多,也最精彩。

    像在还乡河里一样,一个猛子扎下去, 三丈开外露出头,是小事一桩。有时,小英雄们比赛摸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扎到河底,双手在河底上划弄,我们知道,在大人脚印、水牛蹄印里,一般会有鱼。如果感觉到有突然凹下去的小坑,不能弄出大动静,双手要轻轻地围过去,双脚平浮,保持平衡,在小坑边闪电般伸进小坑,觉察到危险的小鲫鱼再想逃走就来不及了,只能在我手掌心里活蹦乱跳。

    “胜利品用小树枝串在一起,运气好的话,小半天能抓到七八条鱼,可以煮一芦碗。中午,高高兴兴带到家里,母亲有气都没地方发出来,只是叫我小心,以后不要再下河摸鱼,危险。

    那时的生活丰富快乐,至今还有点念念不忘。

    送公粮,这是个并不遥远的故事。双抢过后,生产大队主要的工作就是送公粮,各村小队要按照公社统一分配下来的数目上缴公粮。谷子晒干后,各队陆陆续续召集劳力, 到生产队仓库挑谷,那时,木板车都很少, 更不用说农用四轮车了。送粮的办法只有肩挑这一个选择。一人一担,一个生产子队, 包括妇女在内,二十几个人,排成一字长蛇阵, 浩浩荡荡向粮管所行进。

    到了粮管所,验谷的人就会过来,以生产队为单位,把大家集中在一块儿,然后一箩一箩地验收。从箩筐中心,捞一把谷子, 挑几粒放进嘴里,如果是喀嘣一声,声音清脆,说明谷子合格,可适时上称,如果放在两齿之间,用力一咬,声音绵软,没有脆性,说明谷子还欠日晒,就打发回去重晒。

    其实,那时的农民实在,淋过雨的谷子一般会分给农户自己吃,发了芽的谷就碾碎了喂牛喂猪,一点也不会浪费。

    生产大队的干部在粮管所转悠,一方面了解送粮的进度,一方面协调各生产队和粮管所的一些琐事。考虑到送粮的人多,天气又热,送去的粮食很难马上上称,常常会拖到午后才能入库。生产队总会事先在队里用一口大锅蒸一甑米饭,做一两样冬瓜汤什么的,派人送到粮管所。二十几个人,围着一口饭甑,争争抢抢、嘻嘻哈哈、说说笑笑, 挑粮的辛苦和等称的烦闷立马烟消云散。我曾有两三次跟在了母亲后面,往往也能混得一碗大锅饭吃。称了谷子,入了库,社员们都满面春风的,走在泥巴土路上,踏起一团团泥巴灰。

    时间到了一九八八年,我们一家七口人分到了七亩水田,父母疲倦的面容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作为家里的长子,我自然而然地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力。除了种自家的七亩稻田外,还另外租种了缺少劳力的三户人家的稻田,实际种的田一共有二十亩,还有两亩多山地。

    惊蛰过后,我就开始盘算着稻种、化肥、农药等诸多事宜。稻种要准备早熟和晚熟两个品种,这样,在双抢季节,就可以错开农事三五日,方便自己安排农事。化肥尽量用氮磷钾复合肥,尿素作追肥,其他的事,也都要早做打算。

    浸种时,洗干净三口大水缸,放在门口, 先把稻种放进缸里,然后边倒水,边用木棍搅拌,瘪谷在水的冲击之下,一粒粒浮上水面,达到了一定的密度,妻子就用一把漏瓢, 把瘪谷舀出。这样重复四五次,水里就看不见一粒瘪谷了,一眼看去,稻种粒粒饱满, 在大缸里安心地吸吮着水分和春光。

    播种前,和在生产队一样,秧田要耙好几遍,禾蔸要摸干净,一个步骤都不能少。不同的是,一块秧田里,时常只有我和母亲两人,我耙田,母亲摸禾蔸,往往要花一两天的时间才能把一亩秧田做好。

    到了播种的日子,我的心情格外晴朗,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诗意。撒到田里的谷芽, 更是春天的新宠,怎么爱它都不过分,怎么想象都有可能。

    田头歇息,头顶是蓝天白云,身上暖风徐徐,燕子、布谷鸟飞舞。燕子好像更欢快些, 昂首时,翅下生风,箭一样射向云端,转眼不见其踪影;俯冲时,像一块黑石从天而降, 吓得人不由得把头偏向一边;平飞时,也是弯弯曲曲,飞不出个正形。有着不把三月剪出个好模样,决不罢休的劲头。而布谷鸟则在空中一遍一遍地催促着,从不会到处乱飞, 把还没有播种的农夫催得心急火燎,好像错过的不是一天的时间,而是一大把好春光。

    我和母亲播撒稻种都细心。播种这活儿, 看起来简单,一只手抓起一把谷芽,往秧田里一抛,就完事了。其实这是技术活儿,力度过大,谷芽会撒到田外,抛得过高,谷芽会陷入烂泥太深,一两天都翻不了身,力度小了,谷芽撒不开,落在秧田里,会是一堆一堆的,秧苗长得就不均匀。只有力度适中、高度正好、谷芽的疏密撒得恰到好处,秋苗才长得整齐,刀切的一般,看着让人心里舒服。

    有一句农谚:秧好一半禾。这话一点不假,柔弱的秧苗插到大田里,到抽穗时都会矮一截,多施肥也没用。这就是一样地干农活儿,一样地施肥、打农药,培育出的禾苗有好有赖,收获的粮食有多有少的原因吧。

    到了我们这一代,农村面貌大有改善。机耕道四通八达,条条相连,水利设施也纵横交错,拖拉机、单人打谷机、农用四轮车开始正式登场。

    六月刚过,我就和父母商量,从农机站买一台新的单人打谷机,请木匠师傅做了一部人力拉的木板车。为双抢做足了准备,就等早稻成熟,大干一场。

    收割的日子终于到来。母亲和妹妹割禾, 我和弟弟打谷。都是弯着腰,头埋向泥土, 背朝着天,一干就是一整天,又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画面。

    我一只脚踩稳了打谷机,一只脚用力, 打谷机就呜呜呜地转起来,禾把放在铁齿上, 嚓嚓嚓,三下五除二,一把稻的谷子就到了谷斗里。比起在生产队时完全用双手打谷, 不仅省力,打谷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一个上午过去,一亩田的谷子就打完了。装好了袋子, 放在板车上。

    中午的阳光特别毒,晒在脸上、背上, 火辣火辣的痛。偶尔,天空中有一片白云飘过, 留下几秒钟的阴凉,也对白云有说不尽的感激。

    这时,尽管又累又饿,但看着满满一车的稻谷,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踏实。顿时, 脚下生风,我在前面拉,弟妹在后面推,遇上一些上坡路和坑坑洼洼,大家一齐用力, 弯弯曲曲的就过去了。

    到了家门口,顾不上喝口凉水,在炎炎烈日下,一鼓作气,把谷子放下、扒开, 二百平方米的晒场,很快就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稻谷。

    吃了中饭,我们兄弟在竹床上休息,唯有母亲戴上一顶草帽,冒着酷暑翻晒湿谷, 一个中午的时间里,母亲一趟一趟,推着木耙, 谷子在木耙的推拖中,很快就晒白了皮。这个季节,最劳累的就是母亲,除了和我们同进同出,一起下田干活,还要赶早摸黑,洗衣、做饭、喂猪,料理一家人的生活。让我觉得亏欠母亲太多太多。

    下午两点过后,母亲把我们叫起来,一家人拿着镰刀,推上板车,又向田里出发。收割属于我们自己的稻谷。

    人间,最美是秋天。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八月,秋风就悄悄地吹起,田野上的禾苗,开始由青转翠,慢慢变成金黄。山上的颜色要丰富许多。松树、樟树,依然郁郁葱葱, 夏季好像还要逗留一段时间,枫叶、梓叶渐渐红起来,跃跃欲飞,仿佛星火点点,有燎原之势,瞬间就要覆盖整片山林似的。而众多白阔叶林已经飘飘洒洒,落地之前,还不忘拼命地向上一跃,最后安静地躺在树下……

    我在无限的期待中,等待晚稻成熟。这期间比较轻松,每天只是扛一把铁铲到田里, 看看虫情、墒情,如果没有什么大情况,基本上是在田里转悠一圈,满足一下虚荣心。

    这时,田间的白鹭鸟开始想家了,它们先后起程,匆匆返回自己的故乡。还没飞走的, 好像在留恋着两三个月里的一草一禾。太阳刚刚升起,顾不上晒干被露水打湿的羽毛, 就抖动翅膀飞了起来。它们一圈一圈地盘旋, 不知道还放心不下什么事,或者,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看它们飞的样子,永远是那么从容、不急不缓,又像是在和每一个给予了自己关照的农夫依依不舍地告别,也仿佛要把每一根稻穗看个够,刻进心里,给明年再来这里找个风雨无阻的理由。

    九月,稻穗齐刷刷低垂,沉甸甸的谷穗向下,几乎要触碰到泥土了。稻穗的腰部, 袒露在秋阳下,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全暗藏在金黄、暗红,又有点黝黑的稻茎里,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模样,令人动容。握镰的手不由得先把稻穗捋直,再抓紧,用力 的一下,虔诚地把它放倒在地上。

    收割晚稻比收割早稻要轻松许多。一是秋高气爽,气温不高不低;二是田里泥巴干了,双脚走在上面,不会陷入烂泥里,并且脚底软绵绵的,特别舒服;三是割一亩,就丢一亩,没有双抢季节的紧迫感。

    我和母亲、弟弟、妹妹,围着打谷机。割禾、打谷,呜呜呜的声音,是我们一家子的幸福之源…… 


(发表于《参花》2023年,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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