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趣事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在外婆的小山村里长到了七岁,在外婆的呵护陪伴下到了上学的年龄。
外婆小时候家里穷,一辈子没上过一天学,她说自己是个睁眼瞎,一个字都不认识, 连自己的名字也认不出来。
生产队里分粮食,粮食堆上要贴上户主的名字,一次外公不在家,队里分了几斤芝麻, 外婆去打麦场里领,可她找不到哪是自家的。
外婆是第一个来的,场里只有分芝麻的队长、会计、保管三个人。这三个都是年轻后生,按辈分他们都叫外婆婶子的。
外公是根独苗,但在近门宗族里却排行老九,因此,人们见了外婆就喊她九嫂,九娘、九婶、九奶,村子里没有人知道外婆的名字叫什么。
其实,外婆在娘家时是有一个名字的, 叫李桂香。但到了丈夫家就几乎很少叫闺名了,姓张的就叫张氏、姓李的就叫李氏。续家谱时是这样,去世埋在坟墓里,墓碑上刻的仍然是张氏、李氏。这就是那个时代女人们的命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听天由命,一点也由不得自己。
生产队会计赵二麻子平时爱开玩笑,看见外婆进了场,他知道外婆不识字,肯定找不到哪是她家的芝麻,就笑眯眯地跑过去, 在外婆家那堆贴有外公名字的白纸条上,画了一只老公鸡。
外婆到了场里,东瞅瞅,西瞅瞅,在场上转了几圈子,就是找不到哪堆芝麻是她家的。以前生产队里分东西,都是外公来领的, 外公也没上过学,但他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分粮食或分其他什么东西时,外婆总是跟在外公后边取,外公说哪堆是他家的,外婆就去哪堆拿。今天临到她独自上场,麻烦就来了, 白纸黑字写得再清楚,可惜她是个睁眼瞎。
没有办法了,外婆就找会计问,她说:“二麻侄子,哪堆芝麻是我家的?”
赵二麻子一本正经地说:“九婶,芝麻堆上有条子,条子上有名字,你自己去找吧。”
外婆说:“去你老丈母那个脚,你不知道九婶是个睁眼瞎?”
外婆有时也幽默,特别是一些晚辈和她开玩笑或是惹她生了气,她总爱骂“去你老丈母那个脚”。有时我让外婆开心了,或是惹她生了气,她也会这样骂我。
我问她:“外婆,啥是老丈母?”
外婆哈哈大笑,“老丈母就是老丈母, 是你媳妇她娘。”
我说:“外婆,媳妇是谁?”
外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捏了捏我的脸蛋说:“傻瓜蛋子,媳妇就是媳妇,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我依然好奇的模样,外婆的笑声更响了。
赵二麻子故意卖了乖,讨好地对外婆说: “九婶,我知道您老不识字,怕您找不着, 就给您老的芝麻堆上做了个记号。”
外婆说:“啥记号?”
赵二麻子说:“老公鸡,您该认识吧?”
外婆嘻嘻一笑说:“你娃子笑话你婶子哩,不识字我还能不认识老公鸡?老母鸡俺也认识。”
说完,自个儿也笑了起来。
赵二麻子说:“那你就去场里找,那个芝麻堆上的白条子上有个老公鸡就是你家的。”
外婆笑呵呵地走开了,果然找到了她家的芝麻堆。芝麻找到了,但她想了想,心里似乎有点窝气,冲着赵二麻子直骂娘:“二麻子,俺是老公鸡,你爹是老母鸡。”
哈哈哈哈……
赵二麻子笑得快岔了气。
自此以后,生产队里分东西,赵二麻子都要在外公的名字旁多画一个老公鸡,免得外婆来了再找他麻烦。外公从此又多了一个绰号,平辈们背地里叫他“公鸡九哥”,晚辈们叫他“公鸡九伯”“公鸡九叔”“公鸡九爷”。
外公脾气好,管他公鸡母鸡的,根本不去理会,外婆却气得慌,看见一次,骂赵二麻子一次,但也没办法,哪一次不见了老公鸡, 她就找不到自家的东西。
(发表于《参花》2021年9期上)
想看更多作品,可订购当期或订阅《参花》
咨询电话0431-81686158,咨询QQ2201137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