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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头(二)
2023-12-28 16:10:16 来源: 作者:何青蓝 【 】 浏览:78次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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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下午,我和几个相处得不错的同事到餐馆聚餐,这家餐馆位于九环路与海普路交叉口左侧,藏匿在不起眼的一排同类竞争者外街,司空见惯的门面房,简简单单的装修,稀落落的几个服务员。仿佛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时随地搬离此地的准备。门外飞驰而过的汽车发出的声响和川流不息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他们瘦弱的身体好像随时会被无情埋没。外街到餐馆门口有一段相对空旷的水泥路,呈南北走向。老板只有在客满为患(不多见)时,才会象征性地摆几张临时的桌椅,供给超量的顾客使用。我还记得餐馆门口的水泥路被老板“征用”后的景象:二对二和四对四的餐桌以餐馆正门(它的斜对面是海普路)为中轴线,分别摆放在两侧,中间留足顾客与店内服务员行走的空间,那些临时搭建的场地有时整整齐齐,有时零零散散,而且每张餐桌一般会用红色的一次性桌布展平铺在上面,一包餐巾纸随意地躺在桌上,偶有从店里结账出来的客人,或从人行道过来的路人,撕开它抽走几张,它像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除餐馆门口左侧那台被炭火灼伤的烧烤架灰不溜秋的格外醒目外,剩下的只有它的招牌相对吸引人。在红绿黄三色照耀下,全城连锁“××× 网红店”几个3D 连体艺术字交相辉映。餐馆的具体名字我现在记不清了。后来的几年里我也换了几家公司换了几批同事,虽然也有过几次部门聚餐,但再没去过那里。我记得在我还没更换出租房的那段期间的一到两年里,它的邻店不知易主了多少次,我见过它左右两侧门店办了无数次的开业仪式、旺铺转让和新店装修,唯独它稳步扎根在老位置,历久弥新,打破了往常给人的那种随时随地搬离的假象。

   全城连锁“××× 网红店”较有特色,装修风格除外。它只在晚上营业。下午五点到凌晨三点。一开始烧烤服务也只在周末提供。餐馆的菜品虽不太齐全,每次去店里点单,总有几道菜明明醒目地标在菜单栏,下单时却没有,但店里的酒水确实丰富,只要你平常见过的酒水与饮品,在餐馆门后的冰箱里,上层或下层,都能找到。我们饭到中场,酒劲正酣,气氛恰到好处。我在微醉的状态下隐约听见同事中的李煜提前畅谈着下个星期的活动计划,他是我们销售部点子和想法最多的人,中等身材,思维活跃,他总戴着一副夸张的眼镜,镜框很大,我一直担心它会把他的鼻梁压变形。他说话时总会间歇式地用手托一托下巴,若有所思地顿一顿,开始后面的口若悬河。虽然他的想法和点子大都有些不切实际,也没有实现梦想种子的土壤,但生活要的就是这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把未知变成已知,把理想变成具象。这或许才是生存的硬道理。我和他在同家公司供职的时间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不足半年。直到有天下午,他怀着无法实现理想的愁闷和挣脱现有生活境况的魄力,到人事部递交了辞职报告,跳槽到了上城区一家上市公司。

   李煜的新单位在河坊街某条巷口北,他曾经邀我去他新办公地参观过几次,但我们几乎都是绕着河坊街的其他巷弄走走逛逛,而在他新单位小坐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了加深对新环境的了解和适应,在去李煜那里之前我曾查过一些历史资料,也在网上做了几次百科功课以及写进手机备忘录里一些观光攻略。河坊街位于吴山脚下,是清河坊的一部分,属于杭州市的老城区,这里有橙黄色的瓦片、青白色的骑墙、明晃锃亮的牌楼,在冷暖相宜的光照下显得愈加韵味十足。他们是这样写的,我毫无保留地誊进手机里。

   我觉得漂亮的形容词都被用上了。我已经没必要作补充。老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它的一街四巷(东太平巷、小井巷、大井巷和安荣巷)总是挤满了来自本地不同城区和外地不同地方的游客,我每次都能遇见形形色色的面孔,外加肤色各异的人。他们或对着古老的建筑群、“老字号”商铺、名人故居等拍照打卡,或三五结伴谈笑风生,抑或排着很长的队购买流行的网红美食。熙攘的人群不断地从巷口一侧涌进,又不断地从街角一侧消失,还有沿路一直处于施工状态的地铁7号线,隧道掘进机和铲车的轰鸣,像卡带的放映机,总停在一段被截取的两到三分钟的视频间,进度条一次次走过,成像内容一模一样。仿佛没有存在过。我看到的一切事物好似都是提取压制的镜像。如同某次我在另外一个城市的风景区的体验般别无二致,一种过去和现在交叠在一起的错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尤为强烈。

   李煜到公司办离职手续的那天晚上,再次邀我去了那家餐馆相聚,虽然那天晚上的聚会只有我们两人,我不知道那天他为何没有叫上其他的几个同事。他一定有别的事情要和我单独讲?或者我是他单请的最后一位同事?他有这个习惯。那晚我们喝了好多杯,或许只有我们不停地碰杯才能抚平夜的漫长,淡化暂时的伤感,看清玄之又玄的未来。我们谈起了很多往事,包括逃失的青春,创新工作机制(这就像一种不自觉的惯性,跳来跳去的话题,必须和生存现状挂钩,较为纯粹的话题是一种奢望),还扯了几个同事间的段子,那天的情境和现在我的遭遇如出一辙,对明天无法预料,无法确定的事情太多。

   我们坐到餐馆快要打烊,在服务员提醒下才结账离开。我们从餐馆出来后,谁也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沿着南北走向的九环路一直闲聊慢走。我们本打算在九环路与科业路交叉口转弯到普德人家公交站搭乘8212 路夜班公交车先到地铁彭埠站,然后在那里转乘地铁1号线到龙翔桥地铁站下车,之后从C 口出站步行几百米到西湖音乐喷泉广场转转,但最终放弃了这个计划。我们看看手机,这个时间地铁早已停运。我们只好沿着杭海路、凤起东路走了很久很久。我们穿梭在夜色深沉的空洞都市,月光下两条清瘦的背影在地面上晃晃悠悠,时而交叉,时而分离,就像很多独在异乡的打工人,离开土生土长的故乡,丢了灵魂。有人从你身边离开,就有人走进你的生活。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寻找着一直迷失的自我,寻找着我一直守护的信念。

   直到如今我们依旧保持着联系,他的电话我记在了一旁的名片夹里,只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我们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少得有时只能收到对方一条极短的简讯。在?不在?在不在?我们正一步步地走出彼此的生活,远离彼此的视线,最终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消失在世界的另一边。他虽在销售部,但我们经常会和他打趣,调侃他选错了行业进错了部门,他应该在企划部做做周年庆或与之类似的工作,也能给眼下较冷清的部门贡献点交叉业绩,不至于让我们整天受上级领导的蔑视、吐槽和白眼。如今的销售行业的确不如从前那么容易操作,新形势下的业态冲击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在于行业与行业之间的乱象,如果人与人之间失去了最基本的诚信,而是靠夸张的广告、变态的营销套路以及堂而皇之的蒙骗维护生客与熟客间的关系,那么只会导致生客还没培养成熟,熟客还没吃透,便匆匆跌进坍塌的局面,这是最危险的做法。

   如果单位没有安排别的工作,我们怎么打发礼拜天的闲暇时光?至于是谁首次提出的旅行这个想法,或是和李煜串通的最终提议,要么就是他内心的想法。我没过多考究,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有同事说了,我也确实听到了。这个信息很重要!现在的困局在于当时我并没有仔细听,他们最后是怎么决定的我一无所知。我只能想到的是按照老规矩聚餐,酒吧放歌,还是寻求刺激——去旅行?一段记忆是空白页,还是……悔恨像决堤的山洪倾泻而来,我重重地把书摔在地上。

   是他们中的谁给我打了两通电话?此刻浮现脑海的只有懊悔。在单位必须把同事关系处理好,这样做起事才不会遇到过多麻烦,人际关系的好坏可直接影响事业发展的前途。当时他们怎么看我,现在怎么看我,将来怎么看我:卑鄙小人?愚蠢同事?龌龊朋友?吝啬守财奴……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为我的不谨慎导致疏远?怪不得这个星期我总感觉哪里不妙,就不知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难道这就是原因?我的粗心大意!

   如果后面的工作再遇到困难,他们还会像之前那样照顾我吗?谈天说地时还会像之前一样自如吗?彼此间还会像之前称呼得那么亲密吗?聚会时还会像之前那样气氛融洽吗?还会像之前那般提早指定一起消磨双休日的时间地点吗?全是我的错!如果当时仔细听,也不至造成如今的困顿。他们谈话时要是提到这周的计划和目的地,同样提到旅行而恰好我也记住了该有多好,这样不仅避免了同事间的不愉快,同样也对得起自己!明天如果真去旅行,本该知道的我而不做任何行动,这应是故意错过吧,到时面对同事肯定造成尴尬的局面。若是他们质问,该怎么回答,说不知道?或忘了?说生病耽搁了?说不愿意去?还是……一切都来不及……

 

 

   我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来回踱步,时而叹气时而痛骂自己。微弱的烛火离我时远时近,时昏时明。我们像是在玩捉迷藏游戏,相互隐藏自身以防被任何一方发现,又像是两位即将分手的情侣各自揣测着对方心思。

   那根蜡烛明显短了很多,流下的眼泪皱褶了红衣衫。她正在想什么?是为自身的渺小感到悲哀?是为此刻的我感到怜悯?还是为逝去的生命扼腕叹息?我猜不透它的心思,一如它不明白我眼前的处境,我注视着它越来越短的身躯,仿佛看到了自己:对未来的不可知、易逝的年华、枯萎的青春、憔悴的生命。

   “她渐渐垂危的时刻有我陪伴身旁,她是幸福的。多年以后的我呢?谁是陪在我身边最后的人呢!”我凝视窗外的夜空,未来的场景遥不可及。为了明天的旅行,我翻箱倒柜地准备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躬身力行!”我不知道是谁提前定下了明天的旅行,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集合出发,同样更不知道目的地设在哪?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防患于未然的措施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有这样才能在未知事情临至时,有力规避措手不及以致陷入手忙脚乱的情境。

   二月季节,寒冬尚未走远;冰封的河面迎来汩汩春水,柳树枝头穿梭着南归的飞鸟,有些花正在开,有些花已盛开。我在衣柜最顶层找到了那件浅蓝色的针织毛衣,这件毛衣是有年入秋时妻子为我而织。我在上面闻了闻,那年秋天的味道依旧新鲜。我决定把它也带上,或许夜间可以派上用场。这件针织毛衣我只穿过两次,第一次是她正在给我织(避错试穿)时。我记得那次天冷得有些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她陪我到商店买衣服,在柜台一角相中了一款淡蓝色的毛衣,但收银员说它是件展品,而且袖口也有点脱线,只做柜台对外展示用不出售。于是我们走了好几条街道,穿过好几条巷弄,才找到一家卖毛线的小店面,之所以说那家店面很小,因为它位于繁华街角的一个寂静的巷弄里,门前的小路仅一米宽,稍微破旧的门面上写着“诗情画意”四个大字,如果不注意看那沾满灰尘的玻璃橱窗挂着的展品,单纯去理解门牌上的字面意思,路过人根本不会联想到它是做这个行业的。这家店我也是只有那次进去过,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关注它,后来由于工作关系,我们断断续续换了好几个住处、城市,越搬越远,越远越没有再次相遇的机会。

   她和皱纹满脸的店主老太砍了半天价,最终以自己满意的心理价位买了四捆浅蓝色线团,付完了钱之后,她又让老太多送了几根针。我看见她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那位老太脸上则挂着吃亏的笑,就像有时我们碰到陌生人,眼神交汇在一起时投来的笑容。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我第一次试穿那件浅蓝色毛衣,是在她快要织完上半截时。那时候。她还不曾指着我的额头愤懑地说我空有其表,我也没有回㨃她披着一副假皮囊。一切都刚刚好。她让我试试半成品的毛衣合体不合体,哪里走针紧凑,哪里走针稀松,这样她才有及时修正的机会。她说。如果一次织成型,再回头修就很麻烦,需要把线全拆掉。她的织工很慢,做这类针线活或许是她生平头一次。等她完全把那件淡蓝色毛衣织就,那年秋天已不再寒冷,街上的人早就穿起了涤纶卫衣,享受入冬前最后的温暖。

   我第二次正式穿这件毛衣是在去年隆冬,它给了我她在另一座城市的独有温暖。我很怀念!

   我小心翼翼把这件毛衣叠整齐放进旅行箱,内心充满自豪,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物品准备一番后,原本空空的旅行箱被占用了过半空间。我看着繁杂的衣物,思考着还缺点什么?外出旅行的生活不能和出租房相比,虽都是暂时的驻扎地,两者间存在着时间跨度差异。在出租房缺了东西可以随手寻找,在外就困难了。要是她还在身旁该多好。如果她现在在家,我只要说:亲爱的,明天我要去旅行,你帮我准备准备需要的东西吧。

   紧接着我就可以安闲地坐在小客厅的沙发折角,安心等待明天到来。她总是有条不紊地为我打点好一切,把必要的物品细心准备齐全,且次日还会在我或早或晚出门时,温柔地送我一句:旅途愉快,注意安全,等你回来!但也有结果相反的时候,例如那次我送她去机场,她没有回头与我说再见和等我回来。

   不知道远在某省的她近来怎么样?工作是否如意?生活是否称心。后来,我才慢慢领悟,所谓的争吵不过是生活里的一道佳肴,随时都会搬上餐桌,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把它当作一把儿缄口盐巴,只浅尝到它的咸,却不曾认识它的甜。如果你最爱的人和你争吵的兴致都懒得起,生活多像一潭死水。

   当空荡的房间只剩我一人,我才能明白时间带给我的可怕,它仿若一颗致命的毒瘤不知不觉烙进了我身体里,令我从最初的不在意,到最后察觉时已是晚期。若我现在贸然给她打电话或发简讯,会不会产生误解?我的手机放在了哪里?我顺着床沿往里摸摸,没有找到,我只好放弃。我在故意挑战她的底线?往平静的湖面掷石子?误解肯定会有。

   有些不明不白的存在,我们很难弄明白,我们甚至已在其中绕来绕去,总不见出口。尴尬的情景如何收场?还有……我顿了顿,原本做出的决定变得动摇且陷入这个计划还能否继续实施的困境。我眼前浮现多年前第一次遇见她的情景——一天晚上的偶遇。当时我愣在原地足足考虑了至少15 分钟,纠结要不要走到她跟前,像偶遇熟人般主动和她搭话寒暄,以此来转变我和她的初见关系。即便是朋友,即便做不成朋友。我确定我是在一栋大型写字楼的负一层的一家奶茶店遇见的她。她穿着一身当季的流行色,虽然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不太凸显,大街上比比皆是,但她却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最美好的风景。当时她正在排队买奶茶,排队等奶茶的队伍很长很长,一个挨着一个的顾客像一条细绳捆绑在城市的脖颈。当时她排在最后一位,直到第N 位顾客领了机打票,新来的顾客在她身后填补。她时不时低头摆弄几下手机,是打发无聊的等待?还是回复朋友的重要信息?抑或在玩一款刺激的游戏?室内制冷系统裹挟着气流,她稍长的刘海儿随着蹁跹飞舞。这是我第一次和她不期而遇,我觉得那天晚上,灯火璀璨,月色正好。

   打开随身听CD 机的仓盖,卡进去四节五号干电池,我随意找来一张碟放进去合上盖,连接上一对较有年份的袖珍音箱。音箱经我后期拆旧改新而成,我用一根坏掉的耳机插头,剥开里面的红绿黄线,同音箱的导线焊合。我们用的耳机插头是最常见的三节式构造,不含麦克风。它的主体单元共有三根线( 左声道、右声道、公共线),它的3-0与3-1 接头为R( 右耳机) 端,在3-0 与3-2接头为L(左耳机)端,通俗讲3-0 为共用回流端,3-1 和3-2 分别为右和左的送流端。

   只要按照这个顺序和音响线对应焊接牢固就行。如果左右点位接反了,将会导致左右相位不同,而且两边的声音合成后,声场定位就会有偏差,造成总音量的衰减变化,因为破坏了音响内外推声膜的顺序。按下播放键,我感到机器在微弱地震动,这是马达正在载拉碟片转动,等反射激光光束读取碟片中的资料进度条加满,优雅的歌声便像飞流直下的瀑布倾注到耳朵里精神里,充溢房间的每处角落。伴随音乐的萦绕,我的躁动不安得到些许缓和。我陶醉地欣赏着那首不知名的柔和的曲子,觉得自己和“她”挺熟悉,好似从前在什么地方碰过面并且不是那种所谓的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只是现在,我为什么叫不出她的名字?

   有天,她让我去找她,见面地点约在上次的奶茶店,时间是晚7:30。我翻开日记本来回确定了好几次日期、时间和地点,唯恐错过这次约会或出错闹出天大的笑话。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从我当时所住的出租房到和她约定的见面地点需要横跨两个城区,即上城区和余杭区。至于我上次到那里具体做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唯独可以记起来的便是当时我是打算绕过临近的一条街道,到马路对面的一家烟酒行,买一包香烟。为了缩短时间,我才抄了近路,从那栋写字楼的负一层穿了过去。

   我在九州路搭乘394 路公交,然后到九和路站牌接驳点换乘。我在九和路地铁A 口乘坐地铁1 号线,这条地铁的载运线很长,由萧山国际机场站起始开往湘湖站终点方向。我对这条线比较熟悉,有次我曾因它搭错车,去了与目的地相反的地方。夜晚的地铁客流量并不比白天小,甚至还要拥挤。互不搭话的乘客各自刷着手机接收着、甄别着五花八门的讯息。他们的样子都很奇怪,坐着的站着的像一根根被截断的高低错落的木桩。我没有坐在座位上的机会,只能靠在冰凉的车厢上发呆似的站着,我在最后一节车厢,人满为患的空间里,能挤上去就已经很庆幸。

   疾如风的地铁开出5 站后到达打铁关站,我下车由负二层乘电梯和步梯到负一层,紧接着还要经过一条相对较长的走道,然后再乘电梯和楼梯由负一层转到对面的负二层继而转乘地铁5 号线。当时我为了节省时间,想快点见到她的心情自是可想而知,我是半刻不敢耽误地一直转乘电梯上下出站进站。

   在地铁1 号线转乘地铁5 号线还算比较幸运,没有耽搁太多时间,这条地铁车厢里的乘客比1 号线少些,虽然也有个别乘客背靠车厢站着,但还是有好多空位。我还是习惯性从车头绕到车尾,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个靠广告屏很近的座位坐下。地铁行驶过程中,我听着电视里连续播放的一组薯片广告,看着四纵八横的全城地铁运营线网图,不同颜色的线条相互交错在一起,似乎围成一个圈。这条线同样比较漫长,它是连接上城区和余杭区的重要纽带,是由地铁姑娘桥站起始开往地铁金星站方向(同地铁5 号线还有一班是由地铁姑娘桥站开往地铁蒋村站,而我要去的地铁良睦路站就在地铁蒋村站的后4 站),我需搭乘它驶过15 站到达地铁良睦路站才能下车。这期间我眯了一会,为这次见面暗自鼓劲。时间约莫过去50 分钟,我在良睦路地铁站B 口出站左转,一路奔行后基本锁定了目的地,不过,看似胜利在望,实则我还要在其周边“七进八拐”摸索,而后我才到达目的地。我以为她还没到,实则她早已坐在邻窗第一排座位。她靠近玻璃窗,若有所思地向外观望了几次,她正在寻找我或其他人。那天她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和她给我织的毛衣同色。她对蓝色情有独钟。

   我能确定我们对色调偏爱有相通点。虽然她比我早到了约会的地点,但我可以确定她当时一定没发现我,不然也不至于直到我走到她桌前,还是我先跟她搭话。我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倒是没表现出过多的吃惊,好像类似今晚的“见面”活动,她早就习以为常。她只是稍微抬头看看我,便熟练地示意我坐她对面。我在落座的间隙,瞥见她正在玩一款类似填字的游戏。这时,点餐台叫了二十六号顾客请到前台取餐,两杯冰奶茶。

   她才放下握得紧紧的手机,快速扫了一眼她左手边的机打小票,确定地点点头,而后起身朝取餐台径直走过去。当只剩我一个人坐在那里,我的手和脚不知道竟一时不知放在哪个位置比较合适。

   从那晚之后,我们时不时会定个再次见面的地点,要么是在结束当天“约会”的现场敲定,要么是各自回去后传来简讯。但每次我们约定的时间都在晚上。我们经常肩并肩,或一前一后沿着城东路、数云路、联兴路等来回穿梭,经过每家奶茶店她都会不自觉走进去瞧瞧,看看,即便她拎在手里的奶茶还没有拆开,但也阻挡不了她走进任何一家店面的脚步。我每次都想打破内心的疑问,想和她聊聊关于“白天”和“晚上”的话题,但我最终没向她提及。我或是害怕,一种“白天不懂夜的黑”的惆怅?白天不能见面晚上还会消失的一种担心?抑或还有其他复杂原因,仿佛早就预示未来几年里,她最终会离开我去别的地方生活。“他总是不了解我,要不然我也不会在离别时,吝啬到连一个简单的微笑或拥抱都不给他。他罪有应得。”

   这是后来某次聚会,她让一个朋友捎给我的原话。我曾不止一次通过这位朋友打听她的消息。我还是不了解她!既然打破不了常态,就只能维持现状。那晚我们聊的话题很多,多得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从A 区到B 区的风景?从S 街到D 街的美食?从E 城到G 城的文化差异等等,我们把各自的过往经历尽可能搬到彼此眼前,把历历在目的时光打乱重塑,极力去营造还算幸福的生活。尽管当时她才25 岁,我才29 岁。我们的经历还不算完整,但我们并没有因年龄限制,而在意各自对生活得出的看法和见解是否成熟,是否正确。只要我们怀揣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把不断向前奔发的链条拧满,竭力打开一个个谜团,我们就是生活的王者。


(发表于《参花》2023年,12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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